放生池畔,风景依旧,只不见当日那缀满鲜花的虹桥……
冯童彤痴痴地伫立在池边,这里正是她当初放出莲花灯的地方。
男人常因爱情变得幼稚,女人却因爱情变得成熟,冯童彤似乎已在一夕间长大……
载着少女梦想的莲花灯早已远去,曾经满池的繁星点点终不过成一水烟花……
……
冯童彤与许建成幼年常在一处玩耍,家里人也常以许建成来打趣于她,然她却从未想过这些意味着什么,少女憧憬的天地中从未出现过这位儿时玩伴的身影,也从未想过这位傻乎乎任她捉弄的许家哥哥——忽有一日成为自己的未婚夫婿!
当日的情景如今想来还那般的不真实,只愿一觉醒来发现这些不过是场可怕的梦。许建成跑来质问她的时候,她只觉气愤、委屈,哭着去找父亲,才知道原来一切已成定局……
……
“冯许两家不过普通士族,世代交好,惟守望相助,方可在这乱世中多一分倚仗!爹爹只你这一个宝贝女儿,只道你与建成从小一处玩耍,能够相处和美……童彤啊,你若心中着实不愿,爹爹也不会勉强于你,豁出老脸不要去绝了许家的婚事……然我冯家,却万不可与李家联姻!”
“为何……不可与李家……”
“成纪李氏豪门世家,且不说肯不肯与我冯家联姻,即便李氏愿意,此事也定不可行!我冯家于此长安是非之地,向以明哲保身中立自守,今惟一的女儿嫁入李门,此后则惟有与李氏共进退了。李氏以军功传世,据陇西之地独霸一方,如今各方势力纷争角力,彼时我冯家必首当其冲身陷泥沼,以何保全?爹爹今为一家之主,岂可将家族置于风口浪尖之上?”
……
已近黄昏时分,放生池水波光粼粼,金灿炫目,那一晚结伴同游的情景犹在眼前:
“真美呢!只可惜不是圆月当空……”
“若是圆月当空,反而看不到这满天的星星了,而池子里的花灯,也不会如现下这般明亮!”
“这就是你说过的世间事难得完美吧?”
“是啊,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何必执着求全?便这样不是很好吗?”
“嗯,这样就好得很呢!……不过,十五的时候我们再来一次这里如何?想来会是另有一番美妙!”
“有何不可?”
“便是如此,那一天便在这里相见好啦!你可切莫忘记了……”
……
十五到了,却不能等君到月圆了,世间事果然是难求完美!
冯童彤望着池水对岸,少年曾经站立过的柳树下,恍然觉得他依然若树临风地站在那里……
睁大眼睛细看过去,蓦然发现,对面真的是那熟悉的身影,一人一马,遥相而立!
冯童彤心中激荡,待要唤他,芳唇微微翕动,却无法发出言语。
说什么呢?
说君依约而来,而自己却即将成为他人之妇?
还是解释自己原本并不知情?如今婚约已在,解释又有何意义呢?
惟愿不顾一切,随君远去,然又怎可不管家人的死活,只求自己遂心呢?纵情深爱浓,又如何能泯灭亲情?
妾或可为君死,却无法为君生了!
短短一水之遥,竟若远隔千山万水。
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彼此凝望。街上路人行色匆匆,没有人留意到这二人,也只有在这人来人往的放生池畔,才可以这样无所忌地看着他吧?恐自今往后,永无相见之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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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里沾花啊,终成空……
当日顾长风沙哑豪放的歌声似在耳边响起: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
良久,少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跃身上马,挥鞭绝尘而去。
少女的泪水自脸颊轻轻滑落,若珍珠晶莹剔透,转眼没入池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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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筠纵马而驰,不知不觉直奔出了西城门,任着马儿四处飞跑,胸中一股闷气无可排遣,只想放声怒吼!
那一刻,在少女令人悸动的目光中,他读懂了她的爱恋痴情,她的无奈忧伤……而自己面对着她,竟是如此无能为力!
他不能说清楚自己对冯童彤报有何样的情感,是怜惜、是心动、是愧疚……或许兼而有之,此刻,他心中更多的却是一种挫败感,又一次不得不屈从于命运安排的愤懑,更不知何以面对那个一往情深的女子……
一声长啸,身下的马奔得更急,落日寒川,残阳似血!
……
也不知跑了多久,猛听得一声嘶鸣,李青筠但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抛了起来,重重落到了地上,回看马儿此时已摔倒在地,李青筠吃力地起身来到马儿的身边,却原来是马蹄伤到了。此马虽及不上天云驹,却也不是凡品,自己只顾宣泄心情一番驱驰,倒是苦了它了。
“对不住啦老伙计!”李青筠歉意地拍了拍它,伸出袖子为它擦拭鬓毛上的汗水,叹道:“惨了,今日我俩要在这荒郊野外露宿一晚了!”
此时停了下来,已感全身酸乏,适才从马上跌落的地方更是隐隐作痛。
李青筠索性就地躺了下去,仰望天空怔怔出神。
天边红霞灿烂,偶有孤鸿掠过,悲声鸣叫,隐入苍莽西山!
忽有马蹄声传来,李青筠抬眼望去,一骑快马如风疾飞,嚣尘而来,直奔到他面前方嘎然而止,骏马前蹄高高扬起,却稳稳落定,骑手的策马之术俊捷无比……此景当真无比熟悉,眼前来人正是天云马场的少当家柯朵芸!
“亏你也是将门子弟,竟如此纵马狂奔,不知爱惜马力!”柯朵芸的声音清亮冷冽依然,身躯在马上挺得笔直,那如同清泓宝剑般的目光高高俯视着李青筠。
“……不知柯姑娘怎会出现于此?”李青筠自是不好继续躺在地上,况且这般仰视的感觉并不愉快。他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泥土草屑。
柯朵芸“哼”了一声,“你能出现于此,我便不可么?莫非你还想管我的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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