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陵君的合纵成功,六国兵马终于聚齐——赵国精骑五万,步军两万,主帅平原君;楚国步骑十万,主帅春申君;魏国攻弩武卒六万,铁骑三万,主帅信陵君;韩国步骑八万,主帅韩朋;燕国轻骑六万,主帅将渠;齐国步骑六万,主帅陈逯;总计六国兵力四十六万,将军五十三人。
不久传来消息,秦军只有二十多万兵力,蒙骜为将,六国人马相当于秦军的两倍。此次六国兵马都是秘密集结,信陵君要怎么打败秦军,没有人知道,都是高级机密。
三个月后,山东六国在大野泽打败秦军,秦军鸣金退兵,宣告六国合纵彻底成功,山东六国取得暂时的苟延残喘。
信陵君班师回国,魏国人民可谓倾巢而出,欢迎英雄凯旋。魏王设置酒宴犒赏所有将士,信陵君直喝了三天三夜才回来,又昏昏沉沉睡了几天才清醒过来。
这几日前来祝贺的各方官员和六国使者络绎不绝。六国联军打败虎狼之师的秦兵,而且魏国是主力,信陵君是统帅,魏国上下无不觉得得意洋洋,扬眉吐气。
府里也大摆筵席招呼各方来客,筵席竟一连几日大吃大喝,吵吵闹闹。但这些似乎都和我没什么关系。
实际上不也才半胜秦国而已,根本谈不上大败,也只是死亡前的回光返照而已。我懒得去看他们如此奢糜浪费,干脆穿了男装,溜出去玩了几天,落得个耳根清净。
街上无论官市还是民市,都似乎提前过起了大年似的,到处张灯结彩,甚至都破了“冬市逢十开”的成例,竟是天天大市。
秦国夺取河西之地之后,魏国才正式迁都大梁,大梁地处苍茫无垠的大平原,濒临大河而居天下腹心,水路宽阔,官道交织,车马舟步样样快捷,衣食住行件件方便,辐辏云集人物汇聚,蓬蓬勃勃而成枢纽之地。
大梁与齐国临淄、秦国咸阳、赵国邯郸并称天下四大都城,其城风华富庶可是独步天下,可谓是天下的第一都城,是真正的商贾汇聚、百工云集、士人流聚、物流畅通的黄金宝地。
大梁的道路都非常宽,两辆大马车擦身而过还绰绰有余。走在大梁的街道上,天下各色人物聚集,各国的商品都能在市场上看见,琳琅满目,大梁人更是有一股独特的奔放张扬的味道。
本来大梁人家底就殷实,此次碰上难得的喜事,更是心劲十足,或没事上街闲逛、或品茶对弈、或名士论战、或吃酒赌博、或听歌赏舞醉拥佳人……
我出来几日,街上竟是日日人山人海,比我去过的临淄更显繁华和富庶。
我走进一家东西看起来非常精致的店铺,欣赏了东西许久,才发现不对劲,这里卖的都是女人用品,我可是男子打扮来的!赶紧放下我手中的一面做工精致的铜镜,刚想放下,忽然看见铜镜里我的身后出现一个用面纱遮住脸的女人。
我已经不止一次见到这个人了,她经常出现在信陵君的宫殿门口,这几日我每每出了大门,好似都能看见她在门前徘徊,但为何又跟踪我?
我放下镜子朝她走去,她倒好,躲起我来。这下更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就是想看看你的真面目,跟踪我,一定认识我,或者有什么企图,我可不能让人在我背后鬼鬼祟祟地有小动作。
我一路反跟踪,她越是走,我越是紧追不舍。从背影看,是个风姿绰约的女人,估计三十岁上下。但我好似从未认识这样的人,但是大梁是个集聚了天下各色人物的大都市,哪里来的人都有,我一时也不能肯定。
她转入一处偏僻的胡同,突然转过身来,两只漂亮的大眼睛怒瞪着我,好似在警告我离她远一点。我被她的突然转身吓了一跳。
“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我问。
她还是那样盯着我没有说话,倒是一个一根筋的人。
我看着她蒙住了的脸,说:“一个女人,掩盖了自己的相貌,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相貌丑陋;第二,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根据我这几天的观察,你频频出现在信陵君的门口,鬼鬼祟祟地看着大门口的人进进出出,可见你是第二种——你心中有鬼!你对信陵君宫里的人有什么阴谋?有或者是……”我加重了语气说,“你喜欢信陵君,你想找机会**,攀附富贵!”
“住口!”她竟带着呜咽声哀哀地说,我一愣,她双眼带泪,“我别无他想,你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是么?那你想说自己是个清高的女人咯?”我故意刺激道。
她凄凉一笑:“一别十年,我只想多看他几眼而已,这样,我死后也瞑目了。”
“你和信陵君认识?”我大惊,“那你为什么不进去找他呀!门口那些人不放你进去么?我可以带你进去啊,我有府里的令牌!难道你这几日跟踪我,是想让我带你进去?”
她却苦笑着摇摇头:“如果要进去,我早就进去了。”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呵呵,你错了,我不是第二种可能,是第一种。我掩盖我的容貌,因为这是一张被毁了的脸!”
我着实吃惊,即使她带着半截面纱,但依然可见她是个皮肤白皙,双目含情的大美女,要是一张脸被毁容了,该是多么恐怖的事情,更别说曾经是个美女了。“你?毁容?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我现在这副样子怎么见他?你说我有何面目面对他?”她放下她的面纱,美丽的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从眉角一直延伸到下巴,像一条张牙舞爪的蜈蚣,恶心地趴在她的脸上。
“怎么会这样……”我震惊得捂上嘴巴,要是我被这样毁容,恐怕没多大的勇气出现在别人面前。而她,是什么样的勇气,让她一直坚持下来,是信陵君吗?她,究竟是谁?
她重新蒙上面纱,说:“我是不是很丑?”
我应该说些什么的,但我一时竟无言以对。
她笑得很辛酸:“请你不要告诉信陵君你见过我,好吗?我以后不会再出现了。”
“为什么?”我还是不懂,但一个和信陵君相识的女人,长得非常漂亮,又被毁了容,现在偷偷看信陵君,却又不敢再相认,这里面一定故事,而且这个故事,可以肯定的是:发生在十年前,并且她很爱信陵君!
“别说,好吗?他回来那天,我就看见了,他仍旧像十年前一样英俊威武,是人们崇拜的英雄,我一直都知道,我没看错人。但我也看到了你,他骑着马,护着你的马车,我就知道,你在他心中是什么样的地位。你知道吗,他是一个做大事舍小情的人,从来没有人见他留恋儿女私情,可是,他竟然在世人面前,公然地护在你前面!可见,他对你的感情不一般,我很嫉妒……”她垂下眼帘,看见自己爱的男人爱上别的女人,这种感觉我也有过,只不过,那时候我是看着自己的男人爱上别人,现在我是别人眼中的男人爱上的女人,但无论哪种角色,我都没办法像她这样说出口,“但我也很欣慰,他终于找到他爱的人了,多难得,我还以为他一生都不懂得爱一个人。你,别辜负了他,好吗?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看着他幸福,我也就满足了。”
如果当初我也这么乐意祝福子平幸福,或许我不会有那样的结局,也许我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没有办法回答她,就像我没有办法回答信陵君,没有办法回答我自己。
我满腹心事地回到信陵君家里,庆祝筵席差不多到了尾声,吃饱喝足、混吃混喝的人陆陆续续走了,夜也渐渐安静下来,我躺在床上,一夜未眠,翻来覆去,脑海里一直出现那种毁了的美丽的脸,她,究竟是谁?
但一连几日,我都没再见过她。
恰逢信陵君的生日,刚刚庆贺完胜利现在又开始庆贺生辰,才安静下来的宅府又喧嚣起来。魏王、太子和魏假也都送来了贺礼。
自从信陵君回来后,魏王就再也没有来传唤我,太子也没有来请我去看他炼仙丹,信陵君的儿子也离得远远的,偶尔偷看我也都小心翼翼的,却只有魏假,没有任何顾忌地送给我礼物,我虽没有收,但可能是因为魏假是个后生公子,只大我几岁,这种年龄差距,让信陵君敏感和在意,常常显得非常不悦。
或许是因为那个毁容女人的事,我对信陵君心生间隙,所以也不想去解释,也不去撇清关系。
现在也是自己呆在房里没有去参加筵席,对信陵君的生日也没有任何表示。
今天是信陵君四十周岁的生日,而我呢,却还是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这种年龄差距,虽在那妻妾成群的年代不算什么,但我也无法不在意,做我父亲还差不多,兄长也可以,但偏偏,偏偏是爱情……我独自一人坐在房里磨墨写字,想着想着,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首诗: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想必这是我和信陵君很好的写照了?想到这我摇了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信陵君或许这么想,但我不是这样的,我的心还飘着,它不知道将要停留在何处,但它知道不是在这里,不,不是信陵君!我赌气地将笔丢掉。
明明知道不是在这里,却又无法爽快地撇开这里离开,却又享受这荣华富贵和信陵君的宠爱,这究竟算什么!
我烦恼地抓自己的头,想销毁已写了一半诗的竹片,突然信陵君走了进来,我情急之下抓起竹片往床下一丢,但为时已晚,还是落下了一片,我赶紧拿起来藏在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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