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病刚刚有些好转,信陵君又不得不去了邯郸。消息来报:秦军又继续猛攻赵国城池,甚至有直捣邯郸之意!
及至入冬,上党大小城邑全数被秦兵攻克,险要陉口全部占领,赵军被斩首六万,只有三万余的败兵逃出上党之地。
赵国已经做好邯郸保卫战时候的那种豁出去和秦军血战生死的决心。
但奇怪的是,秦军却撤退了,蒙骜率领的大军并没有乘势猛攻邯郸,反而撤退休整了起来。
赵国上下大松一口气。信陵君也回到了鄗,虽没上战场,但一年来的战事也将信陵君折磨得清瘦了许多,双鬓徒生许多白发。我看着心疼,可国家大事,我也无能为力。信陵君休息了几天,才恢复了往日的精神。
早晨起床,推开门,天地一片白茫茫,雪花飘飘地下着,我呼了一口热气,踏着薄薄的一层雪倒退着走,看着自己的脚印弯弯曲曲,渐行渐远。
远远地传来悠扬的歌声,唱的竟是《诗经》的第一首《关关雎鸠》,少女的声音甜甜的,我来这么久,竟好像从未听过这把好听的声音。
我循声找去,腊梅的香气越来越重,覆了一层薄雪的梅花树下,立着一个婀娜多姿的美丽少妇,如果不是脸色太过苍白,就真是:人面梅花相映红。
少妇回头看见我,竟露出惊慌之色,我忙摆摆手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扰你的,只是你的歌声太好听了。”
她看着我,轻轻地开启嘴唇说:“你就是六儿吧?”
“哦?你认得我?那你是谁?你是刚来的吗?我好像从未见过你。”我走近,发现她好瘦,皮肤白得看见青绿的血管,眼珠子有些发蓝,幽幽的带着蛊惑的阴魅,当她盯着我看的时候,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那样子,简直就是一朵人化了的罂粟花,瘦骨枝儿盯着一朵美丽蛊惑人的花朵,但当她对着我笑的时候,又恍惚刚刚是我的幻想。
少妇露出淡淡的微笑,悠悠地说:“我一直在住在这里。”说着指了指她身后不远处的房子。
“哦,怪不得了,我很少到这边来呢,要不是你今天的歌声把我吸引来,我还真不知道原来府里还有这么一个会唱歌的美女呢。”
她红了脸,使她的脸稍微有些血色,好看了许多。
“能教教我吗?我也很想学学唱《诗经》里的歌呢!真好听,但我只会念,不会唱。”
接连几天我都跑去跟她学唱歌,还真有意思,那些旋律跟现代歌曲是完全不一样的,简直就是天籁,唱出来似乎也能让我的声音变得更加悠扬动听。
有时候我也跟她去她的屋里,她屋里真冷清,只有一个老妈子侍奉着,我听老妈子叫她阿敷,我对她的身份也很好奇,看起来像是个有小姐身份的人,却偏又住得这般偏远,性格也有些古怪孤僻,几乎没有与外面的人交往。
我见过她走得最远的也不过就是100来米的那棵梅花树下,大多数时候她看起来弱不禁风,颇有些林黛玉的味道。但有时候我感觉她仿佛在我背后露出邪恶的眼神,我回过头去,却看见她一脸笑盈盈,就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是我多心了。
阿敷挑食得很,我说你应该多吃点,看你多瘦弱。“补补血吧,多吃红枣啊,我以前也试过的!这样你的脸色就会白里透红,显得你更漂亮了!”
阿敷却毫不在乎:“美不美有什么所谓吗?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你是不是很得意自己的美貌?你以为美貌会给你带来了什么,是灾祸,有一天,它会让你什么都得不到,你知不知道?”
一句话哽得我不知说什么好。但虽然有些不太好听,但她的话却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我不得不承认,有时候,美貌带给你的,不一定都是好运。有人说,每个人都是上帝咬了一口的苹果,你的缺陷大,那是因为上帝特别青睐你的芬芳。上帝给了你彼,就不会给此,如果你的表面看起来完美无缺,或许那正是因为没能散发吸引上帝的芬芳。我不知道我这张美丽的脸,给我带来的将是什么,让我在这里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安定的好生活,抑或是阿敷说的那样?
有一次我从阿敷家里出来遇见了魏及,魏及惊颤颤地说:“姑娘怎么到那屋里去了!”
“怎么了?看你好像见到鬼一样。”自从魏及的哥哥战死,看她哭得那么可怜之后,我也不再对魏及那么反感了。
“姑娘吃了她的东西了吗?”魏及急急地问。
“有!”我刚说完,魏及吓得脸都白了,我哈哈大笑:“没有啦,骗你的。我只是从她那里折了几支梅花,你闻闻,好香。”
魏及像躲开瘟疫一样躲开了梅花,说:“姑娘快扔掉它!快!”说完从我手中夺过梅花远远地扔出去。
“你这是干嘛呀!”我跺着脚生气了,那么漂亮的梅花看得像毒药一样。
“姑娘以后别再去了!她是个巫女!她会害死你的!”
“巫女?”我没有像魏及那么大惊小怪,反而兴趣大增,“她真的是巫女?那她会做法?”
“我不知道,但她会害人!姑娘以后千万不要去,她连蔺夫人都敢害,她也会害你的!”
“蔺夫人?不可能吧?蔺夫人那么高大,她却那么弱小,她怎么斗得过?再说了,蔺夫人可是信陵君的夫人呀。”
“姑娘你有所不知呀,以前信陵君可喜欢她了,可是她会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给别人吃,以前她身边的侍女,就是吃了她的东西,都发疯了!蔺夫人骂了她之后,蔺夫人就病了两个月,躺在床上都没起来过!后来谁也不敢惹她呀,甚至走近她都会生病的!”
“夫人?你说她是信陵君的老婆?”这是我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本来我也怀疑信陵君不可能在赵国只娶了一个蔺夫人的,但万万没想到这个苍白的女人竟是他的二夫人。那他为什么把自己的夫人弄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呢?难道就因为别人都怀疑她会使坏?
信陵君也知道了我最近常去他二夫人那里,生气地喝斥了我一顿,命令我以后不能再去。
这是信陵君第一次生我的气,第一次大声训斥我。我板着脸不想理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竟对这件事有些在意,他有多少妻妾本来不关我的事,我也早能料到他背后一定是成群的女人和儿女,在魏国翘首等着他回去。可知道他还藏了个二夫人,说不定还有我不知道三夫人四夫人的,心里就不舒服。
我讨厌这样的感觉,既然不爱他,就不应在意,但我偏偏就这么介意了,是的,我太贪心,我以为一个人的爱,是可以全部给一个人的,但却忘记了,这是个一夫多妻的年代,男人的爱,可以分成很多份,我那很多很多的爱,完整的爱,在这里,得不到,信陵君也给不了。
信陵君见我不说话,叹口气说:“都怪我回来后天天关在书房,都没来看你。”
我整晚都不说话,信陵君无趣,交代了侍女几句便走了。我也气鼓鼓地早早睡下。
半夜感到口干异常,起床灌了一大壶水,仍是不解渴,下半夜也是焦躁不安,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迷迷糊糊之中听见侍女在叫我,我感觉自己没睡着,可又醒不来。随后听见侍女尖叫着跑了出去,一会儿又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坐在了床沿,摸了我的额头,然后听见了信陵君的声音,又是叫我又是推我的。我想应答的,可就是没办法醒过来。
啪的一声脆响,信陵君摔破了陶壶,大声喝道:“一定是她搞的鬼,把那个邪恶的女人给我叫来!”
难道我中蛊了?但我是个相信科学的人呀,我认为的蛊,不过就是迷信或是毒药罢了。我不记得我有吃她的什么东西,我只是跟她学唱歌了而已,她的声音真好听,好像真的能把我蛊惑了。难道歌声也能在我身上放蛊么?
我只知道自己迷迷糊糊,身体动弹不得,有时醒有时睡。信陵君请了好几个大夫来,我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只是每天都要被灌莫名其妙的药汁。苦涩的药汁流出嘴角,顺着流到脖子里去,我难受得要命。
忽感两片柔软的嘴唇贴上来,药汁准确地灌进了我的喉咙,我闻到了信陵君的气息,他一口一口地喂,一边喂一边细心地擦去我嘴角的药汁,每日如此。
也不知过了几天,我还是老样子,难道我真的成植物人了?我不服,我不能这样,还不知道为什么来这个年代,怎么能就成植物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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