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茗娴明明知道方大伟的眼神代表什么意思，可她却视若无睹，根本没有回避的意思，依然像老僧如定般端坐在那里，巍然不动，并厚颜无耻地竖起耳朵，静听方大伟的讲话，一脸的八卦相。
看来蔡茗娴把方大伟接电话的这段时间当作电视连续剧插播广告时间了，她正在等广告之后继续辩论，大有辩不出胜负，誓不罢休的架式。
“为什么会这样，什么时候发现的？”方大伟紧张地问。
“……”
“真是岂有此理，”方大伟恨恨道。
“……”
“禽兽，人渣，怎么不叫人砍了他？”
“……”
“好了好了，别担心我了，我知道了，我还有急事，先这样了，拜拜！”不知他妈妈又提到了什么事，方大伟又开始不耐烦起来，并迅速挂了电话。
蔡茗娴看着方大伟恨恨地收起手机，突然八卦地问了一句：“你妈跟你说什么事，看样子你很反感这件事，好像很不耐烦的样子。”
“你说，每次一接到父母亲的电话，说不上两句，便是一顿数落，说什么你岁数大了，父母亲老了，想抱孙子了，可是却发现你素荦不沾。如此絮絮叨叨，没完没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有时甚至把列祖列宗从坟墓里揪出来恐吓你一番，你说烦不烦？”方大伟气鼓鼓地说道。
“嗤！——”蔡茗娴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人这一番对话，刚才的剑拔弩张气氛顿时消散无踪。
“可怜天下父母亲啊。大伟，你怎么不带女朋友回家给父母亲看看，好让他们放心。”蔡茗娴盯着方大伟，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方大伟忽然发现，蔡茗娴对他的称呼已经悄无声息地改变了，原来是“方先生”，现在已经成了“大伟”了。方大伟装作不知，不过，他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谈下去，于是自我调侃道：“唉，佛家有《金刚经》，道家有《道德经》，儒家有《易经》，我家有《苦口婆心经》，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嗤！——”蔡茗娴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方大伟叹口气说道：“个人隐私神圣不可侵犯，我们还是谈点别的吧。”
蔡茗娴调皮地眨眨眼睛，忽然眼睛一亮，身子猛往前一倾，很是八卦地问：“刚才你说什么禽兽，人渣的，还问你妈，怎么不叫人砍了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大伟顿时哭笑不得。
想不到这个才认识一天多的警花竟如此八卦，方大伟真的想好好刻薄她一番，不过转念一想，刚才差一点跟她闹翻了，此时不宜再挑起无谓的争端，免得日后不好相处。
看样子，自己要在这里呆上一小段时间，而在这里，也就只有眼前这个八卦女还谈得来，其他人个个都像寺庙里的金刚一样横眉怒目，一脸凛然。至于黄安，人家是科长，当大官的，当然不可能像蔡茗娴一样，跟自己坐在食堂里，面对面如此轻松写意地聊天争辩。
“我们镇唯一的那所中学出现了一个……禽兽老师。”方大伟低声说了一句。
禽兽老师，这四个字可谓鼎鼎大名，如雷贯耳，直击得蔡茗娴呆立当地，作声不得。是的，这四个字道尽人伦，根本不需要描述细节，因为故事虽然离奇，可是情节却大同小异。
至此，两人也无心争辩了，不痛不痒地聊了几句，便离开食堂，各自回到住处。
第二天一大早，七个人陆陆续续来到证物室门外的院子里。
今天又是晴天，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初升的太阳将巨大的办公楼影子投下来，整个院子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院外车水马龙，阵阵喧嚣从高高的围墙上面传过来。院内凉风习习，带来阵阵秋的凉意。
方大伟禁不住紧了紧衣裳，抬头望了望无垠的天空。根据昨天的观察，方大伟知道要到快中午的时候，太阳才照到这个偏僻的阴暗的小院子，暖烘烘的阳光才晒到背上。
警察们做事果然利索，就在方大伟抬头看天发呆的时候，大家已经七手八脚地把所有的东西全都搬了出来。方大伟叫他们把纸板摊开。虽然院子不小，可也不是很大，一千多张纸板是不可能完全铺开，只能尽可能铺开，能铺开多少算多少了。
然后，方大伟叫人把其中一大箱碎纸条倒在院子中间，然后一屁股坐在碎纸条堆前面，说道：“我拣起一条碎纸条，念出它的编号，你们就贴在相应的纸板位置，大家轮流着来。”
大家表示明白。
于是，方大伟便微闭起眼睛，拣起一条条碎纸条，开始“念经”了：“12A11、8B16、7H4、13K8、22G5、9W7、11L2、5U14、7Q1、4D11、21V7、4J15、8W10、C16、3R3……”
只见他盘腿坐在地上，两手翻飞，口中念念有词，好像道士布道施法请神，又像是和尚设坛超度亡魂。一条条碎纸条被他随意地拣起，然后又被他随意地往旁边一递。那几个帮手迅速接过纸条，寻找相应的位置去了。
一时间，这个小院子里人影幢幢，梵音阵阵，几个人好像走马灯似的围着方大伟转个不停。
六个接受过正统教育的警察一边满头大汗地忙碌着，一边用惊异的眼神望着方大伟。他那十足的神棍模样，令这些人既又好气又好笑又惊异，神色非常复杂。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将信将疑，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惊喜地发现：有些编号位置开始出现完全对得上的几张碎纸条了。虽然心中早已经隐约有所预见，可是亲眼目睹这个事实之后，还是让这些人大吃一惊。
尤其是蔡茗娴，昨天晚上，她还跟方大伟脸红脖子粗地争论着科学与宗教问题，想不到今天便见识到方大伟的“特异功能”。
果然神啊！
这个事实令她好一阵茫然，感觉自己心中某些根深蒂固的信念正在慢慢消融，某些擎天之柱正慢慢动摇，原本稳如泰山的知识架构也开始出现裂缝。
方大伟昨天说过的话又在耳边轰鸣作响：
“用已知的东西，去衡量未知的东西，进而否定未知的东西，你认为这种做法正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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