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容易入门难,这大概就是现在大部分的高档住宅区的写照。
所以,当凌霄疾步匆匆地走向大门口时,那紧闭的电子门竟然缓缓打开一条通道。
“兄弟,这趟办得还算妥当吧!”‘好心’保安大哥口中嚼着一根油条,满嘴油腻的笑道。
“还行,谢了!”凌霄朝其笑了一下。
“客气了,下不为例嘛!”保安大哥挤了挤眼,露出一个大家都懂得笑容。
“大哥说得对景!小弟有事先走,哪天有时间一起喝酒!”凌霄豪爽地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别人也算帮过自己,态度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说完,凌霄摇了摇手,紧赶几步,上了一辆候在门口拉客的‘的士’。
“师傅,去市医院,速度快点!”凌霄抽出一张大钞,递给司机。
“好咧!”司机瞟了一眼,饱含风霜的脸上立即路出了笑容,用力一踩,半新的捷达一个威武的‘神龙摆尾’,‘轰隆’一声就飚了出去。
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市人民医院门口。下了车,凌霄先去旁边的超市买了一大堆的东西,然后又去饭店买了三大份热气腾腾的早点,这才急冲冲的冲进了医院大门。
刚进入去急诊室的通道,就看见老妈站在一病房门口急的团团转,凌霄连忙呼了一声‘妈’。老妈立即转过身,一脸焦虑的迎了上来,看着满头大汗的凌霄,心疼不已。
嘴里确实怪责道:“小霄,你急冲冲地做什么去了,都快急死妈妈了。”
“妈,怎么了?”凌霄心里一紧,“是不是……爸爸……”说着,眼框就有些红。
“别瞎想,你爸爸问题不大,我是担心你。你爸爸刚刚脱离危险,你这要是……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是好啊!”母亲满脸的沧桑与后怕。儿子的脾性,做母亲的是最了解的。她就怕儿子一个不好,又犯下当年的大错,然后经年累月的见不着面,那种孤苦滋味,随着年纪越大,体会越深。
凌霄这时候才知道自己鲁莽了。五年飘荡,还有在另一个世界的生死磨砺,他已经习惯了按照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没有羁绊,没有牵挂,一切只为单纯的活着。可现在不一样了,他身为人子,怎能再随心所欲?
“妈,对不起。”凌霄愧疚的低着头。
“小霄,你也不小了,不能意气用事,那刘瘸子财大势粗,咱们惹不起,也不要去惹,好么?我们好好过我们的日子,妈妈再受不了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了。”母亲语重心长地说道。
“妈,……我知道了,以后一定不这样了。”凌霄低沉答道。
“这就好!”母亲欣慰的点点头,伸手擦了擦儿子脸上的汗珠,“你看你,跑这么急,累坏了吧!”
“没事,妈!”凌霄憨憨一笑,“妈,我给你买了早点,就热吃了,我先进去看看爸爸!”说着,将手中提着的早餐袋子递给老妈。
老妈笑靥如花,忙活一晚上,也有些饿了,就打开袋子一看,‘丰盛’过头的样子,就责备道:“哎呀,这么多,怎么吃得了啊!糟蹋钱!”
凌霄心底就有些酸,道:“妈,不值几个钱,先将就着,中午咱请您跟爸吃顿好的!”
“再说吧,你先进去,小声点,你爸还不知道你回来了,他刚睡过去,别吵着他。”老妈小声提醒着。
凌霄点头,轻轻将门打开,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普通病房,有十几个床位,此刻大概有6、7个病人的样子,也许是时间尚早,大部分都在熟睡。凌霄一眼所过,就再也收不回来。目光所及处,一个瘦小的年近五旬的老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沉睡中的老人依旧眉头紧锁,他胳膊上打折厚厚的夹板,头上缠满绷带,黑褐色的脸透着一丝苍白,极其憔悴。
父亲老了。不像十五年前那个健步如飞,做事雷厉风行的如山岳一般的男人了,也不能再像十年前,每天骑着卖肉的三轮车,不管风吹雨打,都准时来学校接送自己的父亲了。
他现在就是一个老人,一个本该享受清福的老人,但他却仍用瘦弱的肩膀为这个风雨飘零的家撑起了一片天,遮风挡雨。
凌霄默默地注视着,他的心针扎一般的疼,他恨自己,恨自己从来都真正尽到一个做儿子的责任。
“小宵,你爸爸老啦!”不知何时,身后传来一声长长地叹息,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梗咽。
“他总是那么要强,但这些年来,为了还人情债,被别人把手戳到鼻子上,也默默地承受着。一年到头,起早贪黑往乡下跑,就为了新鲜的猪肉价高能多卖几个钱,我都劝过好多回,咱家那几间老屋卖了算了,咱不坳这个气,可他硬是不肯,他说,眼见着大伙的日子越来越红火,市里这里规划,那里建大厦的,地价一天一个样,房价都快顶天了,咱得给儿子留着,不能贱卖了啊!……”母亲说着说着,眼泪刷刷的流。
凌霄紧紧咬着嘴唇,眼泪止不住的滚落,他手紧攒着,指甲插进肉里去了都不自觉。
“妈,对不起!”
凌霄梗咽着,默默地蹲了下去,双手抱头,哭得像一个犯错的孩子。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凌霄最后还是没有打扰熟睡中的父亲,他将超市买的一些补品放在床边的桌子上,拉着母亲的手,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将门掩上,凌霄将从刘瘸子那搞来的钱全掏出来,一股脑儿全塞进老妈手里,郑重道:“妈,这些钱,您先拿着,您腿本来就不好,凌晨进菜,寒气又重,伤身体,那菜摊啊,以后就别摆了,还有老爸,也别去卖猪肉了,我回来了,以后,儿子养你们!”
老妈手捏着厚厚的钞票,没有应答,而是急着追问:“小宵,这么多钱,从哪来的?”儿子的穿着打扮,一看就知道这些年受了不少苦,这么多钱,少说也有几万块,这钱她拿着心就不安稳。
“妈,您放心,这钱干干净净的。”凌霄嘴上说着,脸色有些不自然。心里有些后悔,自己心中有愧,竟然一冲动把钱都拿出来了,现在只能选择撒谎安心。
老妈神色有些迟疑。
凌霄知道再对峙下去,自己早晚得露馅儿,连忙将钱放进老妈的提包里,道:“妈,你就放宽了心,儿子虽算不上洗心革面,但也断然不会干伤天害理的事儿。”
老妈见儿子说的干脆,也就不再寻根究底,而是宽慰地道:“小宵,忙了一早上了,你也去吃饭吧,咱娘俩这么多年没见,我想听听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好的,妈!”凌霄接过老妈手中的早餐,搀着她在医院等候区找了个长椅坐下,拿出两个温热的包子就往嘴里塞,狼吞虎咽的样子看着母亲心里一阵甜蜜。
边吃着,凌霄就挑捡了经历过的几件事儿轻描淡写地说了起来,他说得平淡,也还算好事,但依旧听得老妈一阵阵心酸。
“慢点!别噎着。”老妈将塑料管插进精品豆奶里,递给儿子。
凌霄吸了一大口,道:“妈,你也吃,还有这么多呢,老爸醒来,再给他整点有营养的!”
“哎,你爸要知道你有这心,做梦肯定都会笑的!”老妈也跟着打趣着。眼下儿子回来了,有本事了,以后的日子,肯定会红火起来,有了盼头,心情自然就好。
这顿早餐虽然简单,但温馨四溢。
无论是凌霄,还是母亲,恐怕是五年来,吃得最好,最安心,也是最香甜的一次。
但这个时候,凌霄忽然感觉右手手腕处热得发烫,他的脸色,霎时就变得苍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