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黎婉莎。是我的初恋。”欧廷轩的目光变得悠远深沉,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
“我就读的是一所贵族学校。在翎风市的乡镇地带。这样避开了城市的繁华和喧闹,更能给小孩提供一个安静并且融入大自然的学习环境。学校的制度严格,风气很好,在那里读书的全是有钱人家的孩子。青春时期的我很叛逆,打架,玩游戏,常常夜不归宿,经常是一身的伤。因为我很不屑,凭什么有钱就可以拥有这一切,凭什么我自己的生命要由父母来主宰。看着班上那些没有灵魂的小傀儡,被他们的父母随意操纵着人生还不亦乐乎的样子,我就觉得好笑。我想要自己的生活。但是很难。所以我就只能做一些让父母很头疼的事情来以示抗争。可是,没有多大的成效。
遇见她,是在十七岁的盛夏。那一年,太阳毒得可以把知了都晒死。我根本不去上课,一整天都窝在游戏室。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时候相遇的场景。我刚刚从游戏室出来,就看见马路对面她正站在公车站牌下等车,隔着热浪,她却是那么清凉的一种存在,雪白的上衣,碎花裙子,像是天使一样闯入了我的视野。
但是她并不知道我这个爱慕者的存在。后来,我多方打听,才知道她是我学校附近的一所普高的学生。从那之后我就总是在第一次看见她的那个公车站牌下等她。但是她似乎总是很忙,时间没有规律。所有尽管我天天在那里等她,但是还是很少能够和她坐到同一班车。
我总是觉得我配不上她,她一直那么纯净,而我是个脏兮兮的坏小孩,那个时期的自己很自卑。就像你现在一样。”说到这里,欧廷轩停下来,爱怜地看着听得津津有味的子欣,又接着说道,“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我等了她将近一个月的时候,机会来了。”
“那时候夏天已经接近尾声,按照当地的传统,在七月的最后一天会燃放焰火,以恭送雨露之神的离开,祈祷丰收之神的到来。而燃放的地点就在我就读的学校的后山。山上有视野最佳的露台,这样整个城镇都可以看见花火。每年的这一天,镇上的孩子们都会到山上去玩,火花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昼,所以大人们也不担心。那晚,可能是玩得太过高兴,下山的时候她和她的同伴走散迷路了。刚好遇上了我。从在学校读书开始我就经常上山躲避老师的追捕,所以对山上的地形了如指掌。看到她一个人在那里很慌张的样子,我就把我身边的伙伴支开,邀请她和我一同下山。当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也许是黑夜给了我力量。”
“然后呢?”子欣幽幽地问道。
“你确定你还要听下去?不怕吃醋?”欧廷轩低头问着怀里的人儿。
“嗯,我想知道你的过去。”子欣给了欧廷轩肯定的回应。
“我们就那么认识了,其实我早就知道她的名字了,可是还是假装不知道地问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因为很紧张,所以只能靠不停地说话来掩饰自己的紧张。其实我最想问的是她有没有男朋友。后来终于说出了口,她却‘噗哧’笑出了声,笑着说,‘没有’我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下去。
从那以后,我一下课就到她学校等她,然后带她去吃路边的小吃,再送她回家。她是很矜持,很单纯的女生,工薪家庭,所以她比我更了解社会中下层的生活,也比我更懂得进取和努力。也是因为她我开始认真地上课看书考试,不再留恋游戏室,打架什么的。渐渐地我成绩好了起来,而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我总是觉得时间不够用,但尽管只能放学之后相处几个小时,我还是觉得很满足了。我们在一起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亲密的举动,包括牵手。我以为我们就会这样一直走下去,毕业,上大学,然后结婚,生子,一辈子在一起。可是,事情永远不会像规划好的一样循序渐进地发生。
认识她第二年的暑假,联考结束,我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为了庆祝,我和她还有我们的一些朋友决定去山上露营。也是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同时在山上露营的薛阳和聂风。我和他们一见如故,又是一个大学的校友,所以两队合为一队,开始了为其两天一夜的露营。
晚上大家都分头找柴禾,为接下来的狂欢准备。当然我和她分为一组,可是薛阳他们说男人才该去做这些苦差事,所以就让女生留守营帐。我和薛阳他们一边聊天一边找柴禾,不知不觉时间就溜走了。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刚到就看见女生们都很慌张,说是她见我老是不回来,山上手机讯号也不好,于是独自出去找我去了,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于是我们一行十多个人就分散了去找,最后在很远的山崖边找到她头上的发卡。那个发卡是我送给她的,一眼就认出来了。我当时根本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让薛阳他们连夜下了山报警。
经过一夜的搜索,翌日早上,警察找到了一具女尸。可是已经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了,可是那尸体穿的的确是她的衣服,虽然变得破碎不堪,但是我认得。”说道这里,欧廷轩顿了顿调整了一下情绪。子欣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她最后什么也没有留下,除了那个发卡,还有一张字条。是在她留在帐篷里的小包里找到的。上面是她的字迹:‘如果有一天我不告而别,不要寻找,就当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吧。’至今我都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好像她早就知道要遇难一样。很不可思议。我一直把她的两个遗物带在身边,抱着也许她会忽然出现在我面前的侥幸心理等待着警察局的化验结果。但是,结果上说那具女尸就是黎婉莎。”
“失去她的日子里我过得很充实,我每天不是看书就是打工,尽量让这些事情来塞满我的大脑,消耗我的精力,这样我才不会想起她。于是,我提前了一年毕业。之后我就离开了翎风,去了美国进修硕士。对女人也开始变得随意。两年前我父亲去世了,我回到了翎风,再一次去了她遇难的那座山,把发卡和那张被我看过上千次的字条扔到了山谷里,七年了,我没有等来奇迹,所以我决定让它们随着她的长眠安息。
我以为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再对其他的女人动心了,直到遇见了你。”欧廷轩抽出被子欣握住的手紧紧地把子欣抱入怀里,“当我看到你留下的信而我又到处都找不到你的时候,我真的害怕故事又重新上演,我再也承受不起了。”十年的悲痛,失去的遗憾,让欧廷轩最柔软脆弱的一面在子欣面前展露无遗。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不起,我就在这里,再也不会离开你……”子欣听着欧廷轩低沉的哭声,后悔得不得了,早知道那么痛,自己就不该那么任性地弄出这么多事情。
东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漫长的夜即将过去。而属于他们的黑夜也会渐渐褪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