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农民儿子
游向天刚踏出门槛，一股热浪袭来却没有感受到阳光，他下意识抬头望向天际，一片乌云遮住原本可以晒人脱皮的烈日，心中暗忖着这乌云最好不要飘走，这样他就可以躲过烈日的暴晒了。
才抬脚准备向外走，地上橙黄的稻谷却让他心中一动，再次抬头望向天上的乌云，心中大叫一声不妙，大片乌云不正是下雨前的预告么，这可不是，那次从墓地走回来的路上他可是被暴雨淋得像个落汤鸡的。
“爸，要下雨了，赶紧收稻谷！”暂时忘记了王兰，忘记了张六军还在等，游向天整个心就想着赶紧帮家里把这地上的稻谷收起，记得那一场雨可不小，来不及收的话家里肯定会损失惨重。
听得游向天的呼叫，游志明跑出来扫了一下天，当下抄起扯板就冲着屋里叫道：“变天了，快出来收稻谷。”
“我来拉。”游向天也上前抓住扯板上的牵绳，他虽然有很多个年头没做过农活了，不过怎么收稻谷还是记得的，这扯板就是必备的工具之一，在拢推稻谷方面比平常用的板耙好用得多，麻烦的是扯板需要两人配合使用，一人掌板，一人用绳扯。
拉绳扯的人比掌板的比较费力，这也就是游向天选择了拉绳的原因，年轻力壮的他如何让双鬓斑白的父亲做比他还重的活儿呢。
“小二，医院不是有急事吗，怎么还不走？”王秀珍出屋时天色已变黑，热浪中夹着一股雨水的味道，暴雨眼看就要来临的样子，她赶紧拿起扫帚就加入了收稻的行列，同时不忘顺口问了正帮他爸拢推稻谷的儿子一声。
“先收稻谷，马上要下雨了。”游向天趁着说话时擦了下脸上的汗水，多年来没有做过体力活的他有点不适应，才两三下功夫就汗流浃背的了，很热很累很……
说句老实话，这稻谷的经济价值并不是很高，相对游向天以前主刀一个大手术的收入来说简直是微乎其微，即使他后来对金钱已经看得很轻，现在也不敢看轻这片稻谷，家里就是靠着一点稻谷辛苦把他拉扯长大的，地上这些稻谷对现在的他家来说，还是非常非常的重要，如果因为暴雨带来了重大的损失，他相信父母一定因此痛心一阵的。
想到此，游向天更加卖力，才刚拢推好稻谷，没等他顺口气，零零落落的雨滴开始落了下来，他也顾不得休息恢复力气了，手忙脚乱的把稻谷往鱼鳞袋装去。
雨滴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密集，拢推起来的稻谷才装下一半就把边上的地板淋湿了，游向天动作不知不觉提到了极限，他身边的父亲两袋还没装满他就已经装好了三袋，可是他心中还是嫌太慢，恨不得再多长出几只手来……
衣服渐湿，地上的稻谷也装了七七八八，已扫好稻谷的王秀珍一把抢过游向天手中的竹铲，把他往房子那边推了一下，劝道：“小二，雨太大了，你进屋里避下，剩下的有我和你爸就行了。”
王秀珍那一推让游向天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他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视线忽然变得模糊起来，就在这一瞬间，他完全忘记了失去王兰的伤痛，忘记了他曾经高高在上的身份，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心中只有那么一种感动，他以一个农民儿子的身份而感到光荣。
雨越来越大，游向天一愣神的功夫就被淋了一脸，手臂往脸上一抹，提气，弯腰，扛起装满稻谷的鱼鳞袋，踏着蹒跚的脚步往屋里行去。
一袋，两袋，三袋，呼吸越来越重，胸口越来越闷，可蹒跚的脚步还是在院子和房屋之间穿梭着……
“小二，行了，剩下的反正已经湿了，等下我再和你爸抬进去……”王秀珍再一次劝儿子休息，这大热天的忽然被雨淋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没事，我能行。”游向天咬紧牙关坚挺到了最后一袋，才虚脱般倒在家中的睡椅上，轻抚着涨闷欲裂的胸口，感受着剧烈跳动中的大心脏，一种幸福的感觉爬了上来，他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要是他以前那个不堪的心脏，就算有着这具年轻的身躯，恐怕在第一袋稻谷时都承受不住了。
“你这孩子怎么还躺着，快去换衣服，别感冒了。”王秀珍进屋来一看儿子那狗模样，立即明白儿子刚才肯定是硬撑下来的，她心疼得找出儿子的衣服，催着他赶紧去换上。
雨是越下越大，换好衣服的游向天探出屋外瞧了好久，心想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冒雨赶过去，如果他的记忆没有错的话，卫生部门的人和那些专家在下午就要找他谈话了，这谈话的内容自然不用说了，这么多年了他如何还记得那么多。
其实以游向天现在的能力，天下之大还怕不能出头，何惧即将到来的谈话，如果不是不想重蹈以前的错误选择，他也不至于对这个事上心，只是要他在没有代步车的情况下冒这么大雨出门似乎不太可能，医院离他家可不是一步两步路的距离。
“小六，现在雨太大了，在电话里说吧。”游向天返身回到屋里，用家中的电话回拨给张六军。
“我在开会，稍后给你电话。”张六军小声说完就匆匆的挂了电话。
怎么回事？游向天盯着手中的话筒好久才放下，这些年来小六一直是他最好的朋友，小六的为人他岂能不知，这个“开会”一定很重要，不然小六是不会那么规矩遵守纪律的，该不会是那些专家正在找小六“谈话”？
“小二，是不是要去医院？”王秀珍注意到儿子打了电话之后有点不对劲，“穿上雨衣，叫你爸开车送你过去。”
“不用麻烦爸了，这事不急的。”游向天瞥了屋里破旧的嘉陵摩托车一眼，现在风雨这么大，开这车出去那是相当的危险，所以他很干脆的谢绝了母亲的好意。
“下雨天家里也没有什么事做，我正好也要去买点东西。”游志明站起来就要去推摩托车。
“爸，等雨停了我们再一起出去。”游向天连忙阻止父亲，正愁着该如何面对父母的关爱，肚子很适时响了几下，他捂着肚子问王秀珍道：“妈，家里还有饭吗？”
王秀珍回头望了游志明一眼才转过来对游向天说道：“还有一点饭，我不知道你要回来，没有准备什么菜，这大雨天的又不能出去买……”
“没有关系，我先去吃一点。”游向天多年来一直致力于医学当中，很多东西一直被他刻意忽略了，这次面对忽如起来的关爱，曾愧对父母的他有些不知所从，产生了躲避的心理。
他家的厨房比破旧的正厅还更加不堪，几面墙都是用泥砖砌起来的，黑乎乎的墙壁显然是经过岁月的洗礼，在这风雨中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他才刚踏进厨房，一滴雨水就滴落在他身上，他下意识抬头望上去，只见屋顶如繁星点点一般的透着一个个亮点，雨水正是从他头上那个相较其他亮点大一些的漏洞渗透进来的。
“这厨房一下雨就是这样，早叫你爸爸修一修了，可他总是忙这忙那的拖到现在也没有修，桌子那里不漏雨，你先坐好，我给你打饭……”王秀珍从后面跟来，把游向天推到饭桌前，然后为他张罗午饭，嘴里同时不停的唠叨着。
“妈，你和爸今天就吃这个吗？”母亲的唠叨让游向天眼睛一红，他接过母亲打过来的饭，望着饭桌上孤零零的一碟青菜迟迟下不了筷子，一种苦涩扩散在心中，家里的经济不怎好他是知道的，但绝对没有想到如今还那么差，两口人就一个青菜，他们家还活在旧社会吗？
“嗯，怎么了？你爸今天一大早就下地了，我又要看稻谷，没有时间去菜市场，就在后院摘了点菜，能填饱肚子就行了……”王秀珍疑惑的看了儿子一眼，家里平常都是这样吃的呀，以前怎没见他说过什么，“小二，如果你吃不下，我叫你爸出去买一点……”
“不，不用了，我就这样吃。”说实在话，游向天太久没有接触这样的饭菜了，以致让他有些不适应，但怕母亲起了什么疑心，连忙夹菜扒饭，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
“你慢点吃，别咽着了，我先过你爸那去了。”王秀珍低头给儿子一个微笑，却在转身后转为愁云密布。
游向天偷偷送着母亲进了正厅，他停下筷子慢慢嚼着口里的饭菜，心里更不是滋味，他多少年来没坐在这桌上了？多少年来没有吃过这样的饭菜了？遥想他在瑞典事业有成后的生活，心中的决心更加坚定，他要在家乡重现他在瑞典的辉煌，赚到更多的钱，让亲人因他而自豪，因他而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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