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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大丧

自从听了孝庄的那一番感慨万千的话,她的心里就一直执拗的认定当年的额娘与康熙也曾经有过与那顺治与董鄂般的旷世爱情,只是奈何康熙终究不是顺治,额娘也终究不是那董鄂,爱新觉罗.玄烨终究要成为大清的一代明君,而额娘也终究只能因为康熙而被放逐在史册之外,成为一个或许只能活在他记忆里的女人。江山美人,康熙要的从来都只不过是前者而已。

自那日起,她就无端的,疯狂的同情起老爹来,她无法想象夹杂在这样的爱情夹缝里,老爹怎么还会有勇气守着额娘,记住那每一分都像是奢求来的美好。她想见老爹,疯狂的想见老爹。她想回家,疯狂的想回家。

初入紫禁城的新鲜感,已经在无边的寂寞和逐渐升起的恐惧里慢慢的消失殆尽,她害怕孝庄,害怕康熙,害怕他们眼底里那不容猜测的深邃。她虽然穿越降生在了这个古板皇权至上的时代,但是骨子里,她却仍然是那个生在红旗下,长在社会主义新风气里的时代好儿女,她不习惯这样孤苦无依,胆战心惊,步步为营的生活,可是她口不能言,步不能行,她逃离不出这座千层墙,万重门的深宫,就像感觉逃脱不了那无力的宿命一般。

可是命运是难测的,一个月前,孝庄老太太还手扶着苏沫儿,在她的玲珑阁里晃悠,说着那些没头没尾让人费解的成年往事,可谁想着这腊月都还没有过去,就突然传来了孝庄身体不愈,卧床不起的消息,本来因为年关将近,喜气洋溢的紫禁城也因此突然改变了风向,就连那往常清澈一片的上空也似乎笼罩上了了一层哀幕,乌压压的搅得人心神不宁。

那边快马加鞭的去禀了正在外视察民情的康熙,准备回鸾,这边,嫔妃阿哥格格们也集体上阵去了慈宁宫外跪拜祈福。就连刚刚才会走路的老九,老十也都被披挂上阵,昼夜跪拜在了那一片肃穆之中。

按理说她也该去,可是没有人来传她,她也没有能力自我现身于那一片爱新觉罗子孙的队伍之中。所以,即使那边正愁云惨淡,她这边却也还是依然清宁平静。

康熙大大快马加鞭回来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因为她那时正窝在玲珑阁里,睡的个天昏地暗。等到第二日晚间胤礽披星戴月踏入玲珑阁的时候,她才知道,康熙昨日就已经回鸾了,而孝庄老太太也于今日凌晨已经驾鹤归去了。对于这个消息,她是震惊的,却也是感觉无奈的。她虽然没有和孝庄老太太有过太多的交集,但是从心底上来说,她还是非常钦佩这位历经沧桑,横跨了大清三个朝代的女人。虽然她看到的孝庄有些冷酷,有些迟暮,有些难以捉摸,但是她能体会得到在孝庄心里那一片为了大清,为了社稷,为了子孙的真诚之心。

白日里,听着紫禁城里哀嚎的丧钟声,看着胤礽那因为哭泣而红肿的眼眸,即使她还没有对这些刚刚出现在她生命里的历史人物产生太过于深刻的感情,可是在这样的氛围里,她的泪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滑落。生离死别,命定由天,这或许就是不管你命贵几分,最终都难逃这一个劫数。生死就是这般的残忍,不管你准备好了与否,离去的时刻都经不得推敲与等待。

大丧的时候,全紫禁城都倾巢出动了,所有的人都为了这位在康熙心里占据了太重太重位置的女人,披麻戴孝,哭丧送灵。离去的时候,她也哭了,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不过,她知道她不仅仅是为了躺在棺椁里那个历经一世沧桑的女人而哭,她也为了她接下来这未知的命运而哭。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一眨眼一回眸,或许改变的就已经是生与死的距离,想想如果有一日,她也要面对这生命的无常,那么在这寂寞如斯的大清朝,有谁会为了她哭一段灵,送一段路呢?

孝庄文太皇太后的离去,让原本就沉默的紫禁城变得更加的沉默了,就连胤礽,也偶尔会失去了心神般的,凝望着慈宁宫的方向,沉默不语。偶尔也会一遍一遍的在她的耳边重复儿时,孝庄给予他的每一分疼爱。胤礽是依赖孝庄的,看着他眼眸中日益显露的落寞,她总是会有种心心相通般的疼痛。没有娘亲疼爱的孩子,孝庄的存在就仿佛是天,是地,是他心底温柔拥有的全部。而这一片天,这一片地,最终也随着时间消失了。再也没有人会把他搂入怀里,嘘寒问暖,再也没有人会为了他的孤独而心领神会。他终于要被迫长大,在逐渐凝聚的寂寞中,长成为一位康熙需要的大清太子。

十二岁或许不是一个代表成熟的年纪,可是在康熙的心里,这个年纪却足以完成他期待的一切渴望。他教授胤礽朝政,带领他学习一切他认为作为一名帝王必须掌握的技能。他夸赞他,也苛责他。坐拥天下的他,已经不再习惯用一位父亲的方式来关爱他。他的期许,他的渴望,他给予他稚嫩肩膀上的一切重担的同时却完全忽略了,这位面若冠玉的十二岁少年,依然还只是一个孩子,他在失去了心理支柱的最初时刻,需要的不是手中日益厚重的权利,而是需要一份来自于父亲最真实的关爱。

康熙或许是一位明君,但是此时此刻,看在她眼里的康熙,却绝对不是一位好父亲。孝庄临终前的遗言,谁也没有听到,包括康熙,包括孝庄最疼爱的曾孙胤礽。孝庄走的太仓促了,甚至来不及看一眼她亲手拉扯大的玄烨,亲手抱一抱她疼爱的胤礽,她的遗憾,她的不甘,或许就只有那位陪伴了她一生,最后选择常伴青灯的苏麻喇姑知道,因为只有这个女人,这个娟秀沉默的睿智女人目睹了孝庄的一生,包括她最后离去时的摸样,她为她净身,她为她大妆,她守着她直到棺椁盖上的那一刻,或许只有她才知道孝庄的渴望,孝庄最后留下来的遗愿。

苏麻喇姑,这位随着孝庄荣耀了一生的侍女,最后的时刻里却没有随着孝庄的棺椁出城,她看着孝庄离开这座她居住了将近五十年的慈宁宫,只是转身换了身素袍,挽起了长发,开始她那常伴青灯的修行生活,康熙挽留过,许诺过,可是她却执意如此,她离不开这里,离不开深埋在心底的那个秘密,她答应过孝庄,会站在这里,看着大清,看着大清的未来。

孝庄的大丧,似乎重创了这座深宫里的每一个人,不仅是康熙忧伤成疾,就连这宫里大大小小的人都似乎突然憔悴了几分,胤礽也因着这多日的伤怀,而感染了风寒,病了几日。整个紫禁城里似乎就只有她这个局外人,还依然能够在生死之外的感伤里,吃的好,睡的香。其实站在了解历史的高度上,她或许能料得到孝庄的遗愿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胤礽,就是大清朝未来的社稷,可是她却并不知道,原来她也是孝庄放心不下的一个缘由。她只是一个无意间从历史缝隙里穿越而来的一个小人物,却无比慎重的成为了孝庄临终前最后嘱托的内容。其实没有人知道孝庄的原话是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康熙在听到这个遗愿后的决定是什么,但是她知道,她快乐的自由生活从此终止了。因为康熙竟然把苏嘛拉姑指给她做了教习嬷嬷,从此可见她未来的日子将不会再是一片晴朗了。

除此之外,孝庄还亲自为胤礽挑定了太子妃人选,只等三年守孝期满后就完婚。虽然面对胤礽抗拒恳求的眼神,但康熙依然还是坚定的下了朱批。因为在康熙心里坚信,皇阿奶的选择,一定是站在胤礽最亲的位置上,为他筹划的最好的未来。胤礽是他的儿子,是他和赫舍里唯一的儿子,是大清的命脉,是他所有的希望,他要为他选择的一定都是最好的,不管他愿不愿意,他要走的路,都是一个未来天子注定要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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