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
“离儿,等久了吧.”楚仲来到了相约地点,衣袍免不了也捎带了些酒气,“还是村里的酒酿得够味。”说罢,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了清离的旁边。
“仲哥哥的嘴呀,总是这样叼。嘿嘿.”清离一边对着他笑,一边摸了摸阿丘的小脑袋.
“那外面掺了水的酒,你觉得能跟自家的比呀,傻丫头。”顺势拍了拍清离的头,无比认真地看着她,说道.“对了,你可觉得义父最近有什么不妥?”
“怎出此言呢?”
“从未见义父开心成这样,今日喝酒喝得这般痛快的…要不是喝到现在趴在床上了,怕是要喝到天亮才算尽兴呢。”
“额,许是今日见了哥哥特别开心吧.你也知道爹爹一开心起来,喝起酒来绝对是这个样.你多虑了.”清离想了想,以楚仲的个性,还是由父亲自己说出来较为妥当。
“但愿如此…离儿,其实那日的事,是愚兄的错.若不是那日你点明一切,我还浑然不知,你看我,那天都做了些什么蠢事.我一直很懊恼,很担心你就此不再认我这个哥哥了…”
“仲哥哥,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清离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做妹妹的哪有一直记恨亲兄长的理.”不自觉地将亲字咬得重了点。
“你不怨我了吗?”楚仲一激动握住了清离的手。清离赶忙挣脱他的手,佯装将睡熟了的阿丘圈进怀里。
“对了,你跟子充究竟怎么了?那日的事他相似不知,我也没有多问,只见他是每日开口必提起你,倒是个上心之人呢,呵呵。”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子充已经跟落儿在一起了.”
“他跟落儿?呵呵,怎么会呢?席间我看他可是一个人在喝闷酒呢。他只当落儿是妹妹,你不会这样就吃醋了吧.两个人之间怕是有些误会,静下来好好谈谈,应该会和好如初的.”清离勉强地笑了笑,没有回应,只是插了些其他的话题,然后跟楚仲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开去.
一阵晚风轻轻吹过竹林,叶子发出了细细的沙沙声,改变了在小道上投下的影子的走向,也盖过了一切细微的声响,也包括刚才那个在林间一晃而过的黑影,而他的去向正是朝着这浣溪谷。
小屋里亮着灯,却半掩着门,房内空无一人。离屋不远处正站着一身影,两手背在身后,若有所思地仰头看着天上的皎月,正是尹翰墨。
“主上,属下来迟,请降罪。”黑影屈膝跪地,虽然蒙着面,但露出的两眼里写着些惶恐和不安。
“主上…属下刚…刚才跑错了些地方…所以…”见尹翰墨久久未答,他大着胆子说下去。
“罢了,白夜,你跟我多年,是怎样的方位感本王还是清楚的…不过今日你也算快的了,至少比某个人快了一步.”尹翰墨做了个退下的手势,一脸尴尬的白夜迅速闪到屋背后阴影处.
只见不远处正朝这边赶来的人,也是一袭黑衣,但看这身形,乃是一名女子,不多时,她便已到了尹翰墨跟前,扯掉蒙布,屈膝跪地道.“属下沈清雅拜见三殿下.”
“殿下?你眼里可曾有我这个殿下?”
“清雅惶恐…不知殿下所指何事.”琴雅脸色越发惨白,双眼迷茫地看着尹翰墨.
“要不是沈相要本王配合你,本王倒真不知道何时这般抬举一个人,为了进这个月华村倒还要本王下这样一番功夫.”
“清雅惶恐,实在难为殿下了.爹爹…不,沈相那边是否一切安好?”
尹翰墨嘴角露出一丝不屑,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冷冷道。“如果让他知道你让本王趟了这样一泼浑水,你觉得他又该如何奖赏你呢?”
“殿下恕罪,清雅只是想借殿下的出现,让楚天齐无暇顾及不久后的嫁神大典,”楚清雅的脸色是越发地苍白,身子颤抖着说道:“现在心念亲情的他定会为他这两个女儿之间的矛盾纠葛分心,甚至可能放弃参与这次祭典.这样我们更容易施行我们的计划,一旦握到大典的控制权,待到适当时机,进入神殿拿走辟仙珠.”
“这楚天齐究竟是何许人也?”
“想必殿下应该听闻过前朝那位枉死的开国大将军楚近南的一些事吧。”见尹翰墨示意她起身说话,琴雅清了清嗓子,稍微放松了些,继续说下去.“当年前朝曦帝怀疑楚近南功高盖主,处处拉拢人心,欲处之而后快。但楚近南自刎以表忠心,得以保全了族人,且楚近南生前并无子嗣,只余了一些在这月华村务农的旁系血亲,且不构成威胁,曦帝为了体现其仁意,就放过了楚氏一族。而这楚天齐的先祖虽不是旁系子弟,但却是誓死效忠这位将军的。看护楚近南的遗体,等待将军的复活,便成了他的家族使命。”
“复活?是否跟这辟仙珠有关?那这嫁神大典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殿下可曾听过,这楚近南将军在死了不久之后得获神物附体,而这神物当时被一神巫降服后便囚于这位将军的身体里几百年,为了安抚其,让其能安心呆在将军体内炼出能使将军复活的辟仙珠,便有了这每隔几年适时要为这神物迎娶新娘的嫁神大典,上次的大典都还是在八年前。”
“那这辟仙珠是否已经炼成?”
“庙祝那边推算的日子该是差不多了,就看这一次的大典了。”
“你说这既是楚天齐的家族使命,那他又怎会这般轻言放弃呢?”
“以前的楚天齐或许不会,但现在的楚天齐绝对会。殿下无须太过担心,待属下打点好一切,便来知会殿下。”见尹翰墨眉头深锁,接着问道。“殿下可是还有什么疑问?”
“在这之前你也应知会本王一声,连本王也被蒙在鼓里,若是事情并不如你想的这样发展,而楚清离也并不留本王在这里住下的话,那本王又该如何,为你演完这场戏后悻悻离去?简直是在戏弄本王。”尹翰墨忿忿地甩了甩衣袖,背过身去。“本王是该好好想想在沈相面前该怎样夸奖你一番。”
“属下惶恐,凭属下对楚氏姐妹的了解…即使事情并无像这样发展,属下也有其他的办法将殿下安置在此处。只是之前爹爹…不,沈相也交待过殿下你想要实地调查的,所以属下才出此下策,请殿下恕罪啊。”琴雅赶忙跪地,猛磕了几个响头。
“罢了,白夜,出来吧,把解药给她。”白夜这才从阴影处走出来,将个小瓷瓶递与琴雅。
琴雅接过瓷瓶,嗅了一嗅,然后才一饮而尽。“多谢殿下赐药,沈相那边还望殿下你能多为我美言几句,那属下就不打扰了。”跪安后,她很快就闪进了竹林。
“这沈相,真是让人心生寒意。将自己的女儿安置在这里做眼线,还要用上这样狠的药。”白夜看了看地上的瓷瓶,说道。“主公,可要多加提防。”
“我心中有数。他这舍不得孩子便套不着狼。况且她又不是沈相亲生的,真正亲生的那位,不也在她之前便进来做了眼线,只不过殁了。”回头看了看这屋内挂着得那几幅丹青,幽幽叹道。“这沈相跟我那父王又有多大的区别,只要是女儿,都是可以用来做棋子的,管她是正出还是庶出,是亲生还是收养。”最后一句他压得很低,似在喃喃自语。“只是一直不大明白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主公…”
“对了,我走后这几日皇城那边可有什么异动?”尹翰墨这才回了回神,正色道。
“一切如殿下预期所想般进展。殿下身染疫病的消息一放出去后,王庭和民间自是炒的沸沸扬扬的,沈相那边也得到了皇上的首肯,将亲自护送殿下去天山隔离救治。”
“我皇兄那边可有什么反应?”
“临行前,大皇子曾有意来探望,但被沈相婉拒了。然而九公主那边因皇上不让出宫探望,在宫里有几日没好好吃过饭了。”
“大哥总是最急躁的那位。对了,还有件事要你去办。”尹翰墨轻笑了几声,从怀里取出用布包好的弦,丢给白夜。“差人帮我赶制这样的弦,多做些,顺便给九儿捎些去。”
“是。”
不远处有一娇小身影,正缓缓走来,他做出正欲回屋的动作,压低了嗓音对着处于隐蔽处的白夜,轻笑道。“今晚上门的客人可真不少.白夜,你姑且先退下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