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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临行前

大汉初平四年十月二十日,黄历有云,宜出行。

“哥哥,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刘兴在刘复怀里扭动着,黑漆漆的眼珠子动也不动地盯着他,里面充满了希冀,更多的却是不舍。短短的十余日时间,凭借一些从梦中听来的故事,刘复很快便得到了他的认同和亲近,三四岁的小孩,此时全无半点机心。

“很快,哥哥很快就回来,你在家要听你娘的话,一个人再也不准去水塘边玩了!”

刘复双手叉在刘兴腋下,将他高高举起,表情严肃地说道。

对自己这个便宜弟弟,刘复的感情非常复杂。最初,他带着一些怨恨,同为刘备的儿子,自己和娘亲在战乱中颠沛流离,这个弟弟和他娘却过着安稳的日子,特意亲近刘兴的他自然抱着一种特殊的目的。不过,后来相处久了,这种怨愤的心思便淡了许多,就算有,也只是针对自己的父亲而不再针对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弟弟。梦中的那个人生,在前面十几年他都是孤独的,如今多活一次,有一个弟弟相陪,他喜欢上两人相处时的感觉。

“很快?很快有多快?”

刘兴嘴里含着自己的手指,好奇地问道。

“嗯……”

刘复沉吟片刻,将刘兴放了下来,然后沉声说道。“当柳絮儿漫天飞舞,河里的冰渣子融化的时候,哥哥就会回来!”

“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刘兴将塞在嘴里的手掏了出来,伸向刘复。刘复告诉过他,只要和别人这样做了,那个人就一定会遵守承诺。

“好的!”

刘复笑了笑,伸出手和刘兴拉了拉小手指,然后,签字,盖章。这些幼稚的动作,他做起来却很有兴致,丝毫也不觉得乏味,一张一弛,方是文武之道。何况,他这具身体还保留着许多孩童的习性。

“要是我可以马上长大就好了,就可以和哥哥一起跟着父亲大人去打仗了,将那些坏人都杀光,父亲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忙,经常不在家了。”刘兴挥舞着拳头,大声说道。

“好啊!你现在就该多读点书,好好练武,长大了帮父亲和哥哥打坏人!”

刘复笑了笑,摸了摸刘兴的脑袋,随后,收起了笑容,皱着眉头说道。“这个时候,某个人应该在做什么呢?”

“好吧!”

刘兴同样皱起眉头,不情愿地应了声,这个时候,他本该在后堂练字,简雍是他们两兄弟的老师,暂时留守平原,刘兴的功课也就不会落下。对于两兄弟的教育,刘备要求非常严格,他时常在两兄弟面前感叹,说自己当初随老师卢植学习经文,没有人对他严格要求,害得他放纵自己,没有学到什么东西,现在颇为后悔,他绝不会让他们两兄弟步自己的后尘。

目送刘兴蹦蹦跳跳远去,刘复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

刘兴的娘亲是蓟侯公孙瓒府上的歌姬,刘备有段时间在公孙瓒府上流连,这歌姬是侍寝之人,不知怎地怀上了刘兴,刘备不得已将那女子接了出来,纳为小妾。在这个时代,纳妾是很正常的事情,男人若是不纳妾,多半是家境贫寒,像那些世家大族的男人,家中更是美女如云。据闻正在攻打徐州的曹操,便是一个酒色之徒,而且嗜好人妻娼妓,与之相比,刘备简直便是这个时代的道德君子。

然而,有着后世记忆的刘复在这件事上仍然对刘备有所埋怨,心中隐隐有个芥蒂。

走出屋,赵亮和蛮头就像哼哈二将一样站在廊檐下,瞧见刘复出来,同时躬身行了一礼。自从蛮头输给刘复之后便跑到了刘复身边,和赵亮一般给刘复当侍卫,由于他对刘复毕恭毕敬,搞得赵亮也改变了态度,不敢再像从前那样大大咧咧了,言语之间也小心了许多。

“复公子,玄德公等着见你。”

赵亮轻声说道。因为他是刘复从赵云那里借来的,还是赵云的人,所以仍然叫刘复公子,而非称他主公。

“知道了。”

刘复笑了笑,沿着走廊往前行去,赵亮和蛮头紧跟在后,为了抢夺刘复身后的位置,两人还撞了一下,最后还是蛮头身强力壮,抢在了前面,他咧开大嘴,向赵亮做了个鬼脸,赵亮气得挥舞了一下拳头。

这次出征徐州,刘备想将刘复留在平原,战场上风起云涌,他担心会失去这个好不容易重逢的天才儿子。然而,刘复执意不肯,他说父亲驰骋疆场,儿子安居后方,这非为子之道。何况,雏鹰须展翅飞翔方能成长,若是一直待在巢内,不过是一废物而已!

刘复的这番话说服了刘备,在他看来,虽然经历了离散之苦,老天爷到也没有亏待他,将一个成熟而智慧的孩子送还给了自己,刘家后继有人啊!

刘备想让刘复陪在自己身边,让他在一旁学习带兵打仗的本事,身处中军,有亲兵保护,有自己看顾,应该能保证刘复的安全。然而,刘复没有应许,他说,一个人不能凭空得到高位,须知万丈高楼从地起,若是地基不稳,楼塌屋跨便是必然的事情了。自己初入军营,须从低做起,不为先登,斥候至少也要成为普通一兵,如此,方能了解军营的大小事宜,来日若是带兵,也不至于应对不当,一塌糊涂了。

这几年来,刘备一直在打仗,随老师卢植讨伐黄巾,在青州协助公孙瓒和袁绍军交锋,大小数十仗,其中有胜有败。他了解战阵的残酷,作为普通一兵,战死在沙场上的概率实在是太大了。他自然不会让这个能够继承家业的儿子去做普通的士卒,因此,虽然刘复的话很有道理,他还是摇头不许。

因为刘复表现得太过优异了,在和刘复相处的时候,刘备很少动用父亲的权威,两人对于某件事情有所争议时,都是摆事实,讲道理。从这一点来看,刘备是一个好父亲,一个和这个时代大部分父亲都不一样的父辈,和他相处,刘复其实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只是他自己不太明了而已。

这次意见纷争,刘备难得地拿出了父亲的权威,就算刘复舌绽莲花,他也只是摇头不许。

最后,关羽,张飞,简雍,赵云也加入进来,在他们的劝解下,两人各自退了一步。刘备不要求刘复留在自己身边,刘复也不去做一名普通士卒,而是给了他一个都伯的小官当当。

刘备军的编制沿至汉军的编制,大致是部,曲,屯,队,什,伍六级。伍辖五人,设伍长;什辖二伍,共十人,设什长;队辖五什,共五十人,设都伯;屯辖二队,共一百人,设屯将;曲辖五屯,共五百人,设曲长;部辖二曲,共一千人,设千人督,亦称牙将。

作为都伯,刘复将要统率五十人,这五十人皆为骑兵,有十来个汉人士卒,由赵亮统率,还有三十多个乌丸骑士,由蛮头统率。

刘复这个都伯没有自行作战的权力,他需要跟随在赵云身边,听从赵云号令。

将刘复交给赵云,刘备非常放心,赵云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性格坚毅,为人忠直,只要他应许了的事情没有办不到的,有他在,必定能保护刘复的安全。

大军明天启程,但是,赵云作为前锋今日便要离开平原,刘复是赵云的部下,自然要随其同行,他现在是来向父亲刘备和关羽,张飞两位叔父以及简雍等人告别的。

汉代的房屋多为木制,和后世的日式房屋相差不多,来到正屋前,按照礼仪,刘复应该在门旁的木制走廊上下跪,道出自己的姓名,恳请父亲大人接见。在袁氏那种四世三公的大家族中或许会如此,刘备虽然名为皇族,却是草根出身,上下相处并不讲究这些,刘复自然是不经通报便登堂入室了。

堂上,刘备,关羽,张飞,赵云,简雍几个人都在,他们正围在一个案几旁小声地说着什么,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颇为凝重,似乎遇见了什么难题。瞧见刘复进来,刘备没有说话,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刘复缓步行去。

两旁的木窗大开着,冬日清冷的阳光照射进来,铺在了地板上,一阵风吹来,木窗摇晃着,发出吱呀的声响,地面的阳光似乎也摇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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