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儿姐姐——”苑阳声音里透出见到对方的喜悦，正要继续说些什么。
被对方冷冷地打断：“你为什么在这里。”赵汐儿直视苑阳，抿着双唇，脸上透出凌厉的神色。皱眉，毫无礼节地盯着苑阳，让苑阳觉得自己是在被审问一般。
“呵……我啊……”苑阳似乎没有发现赵汐儿眼中的敌意，微笑着说，“是和公子楚骁一同来的。”
“哦？是么。”赵汐儿原本不打算知道原因，她只是对于苑阳能出现在这里有些惊讶。然而知道原因之后，便忍不住更加愤怒。
（为什么同样的身份等级，她却可以坐在这里而我要为了她工作？为什么？！）
“那，汐儿姐姐呢？不在王府跳舞了吗？”苑阳对于能见到赵汐儿同样也很惊讶。
在赵汐儿听来，苑阳由于友好而这样好奇含笑的问题，根本就是“你能离开王府太好了”的语气。那一声“汐儿姐姐”也尤其地刺耳。
“够了。”赵汐儿将脸别向一边，“请不要叫我‘汐儿姐姐’。我觉得，很恶心。”
苑阳被那句“很恶心”惊讶地瞪大眼睛，笑容也僵在脸上，不知该不该收起来好。
“嗯……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不叫就是了。”苑阳勉强笑笑，她并不知道赵汐儿这莫名的敌意到底是哪里来的。
“‘以后’？”赵汐儿扫一眼苑阳，冷漠地说，“‘以后’也请你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次是真的感受到对方“不想再见到你”的心情了。苑阳也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她有自己的脾气。她的忍耐，并不代表无休止的退让。没来由地被讨厌，苑阳有些不快。
苑阳深吸一口气——这代表她在压抑自己的愤怒，然后微微一笑：“请问赵汐儿姑娘，我是有什么地方让你不高兴了呢？”
赵汐儿见这个印象里总是一脸傻笑的苑阳，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不由怔了怔，一挑眉，勾起一抹冷笑：“哼，生气了？这点程度就可以让你生气么？”转而直勾勾地看着苑阳。
苑阳顿时觉得面前这个女子有着如同刚从地狱出来一般的，散发着森黑的怒气，反而自己这样小小的愤怒，在她的面前很快就被吞没了。不由打了个寒噤。
（我是杀了她全家吗……有必要这么愤怒么。）
“呵呵，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会在这里的原因？”明明是在笑，却让人觉得阴冷。浑身像是围绕着黑暗的触手，正要向苑阳伸去。
苑阳感觉到有些窒息，说不出话来。
（这怒气……绝对不是一般的讨厌那么简单……）
“那么，让我一点一点告诉你。”赵汐儿接着说。在此期间，赵汐儿一直保持着正对苑阳站着，而苑阳则保持直直坐在木椅上的姿势。
“不只是我。芙蓉园所有的舞姬都被赶出了王府。”
“你想起来这是为了什么吗？”
苑阳望着赵汐儿，没有反应，微蹙眉，紧紧抿着唇。
“怎么？没有？好，那么我来告诉你。”
“就是因为那天我的受伤。就是因为你替我跳了那支舞。”
苑阳震惊地望着赵汐儿，急急地说：“为什么？我并没有出错啊——？”像是要否认是自己的原因导致了她们的离开。
“‘为什么’？”赵汐儿重复苑阳的话，却是用一种鄙夷的口气，“你自己想想后来对王爷说了什么？”
苑阳低头开始回想。那天结束之后，就独自回去了。后来被秦溯洵叫去书房，然后是楚骁要自己去太傅府。
（好像……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苑阳紧锁着眉，搜索枯肠。
“怎么？想不起来么？”赵汐儿见她毫无反应，“我来告诉你好了。”
“你告诉王爷，我的脚受伤了。于是你替我跳舞。而你原本不是芙蓉园的舞姬，你是绣房的一个绣娘。你，将所有的实情都告诉了王爷。”赵汐儿顿了一顿，看着苑阳惊讶的表情，“我是怎么知道的是吗？”
苑阳垂眸，她知道自己的眼睛太容易被看穿，像是保护自己一样不再和赵汐儿对视。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我即使没有青树，也能自己猜到。”赵汐儿在对话中发现苑阳对于所做的事没有一点自觉。
（不是故意装傻就是单纯得可怕。）
“你，哼，”赵汐儿冷哼一声，语气里透着不屑，“是在什么情况下说出的那些话，为什么会说。”
还不等苑阳回答，赵汐儿便自顾自往下说：“因为被王爷发现你其实不是‘赵汐儿’。因为你害怕。你下意识地为了保护自己，说了实话。这样你可以免于惩罚。是不是？”
“我……”苑阳不得不承认，全部都被赵汐儿说对了。以前用来说服自己的那个“我不会说谎”的理由，都只是借口而已。在最深最深的心底，她那时候的确是恐惧的。
“为了保护自己。”赵汐儿重复一遍，“你所表现的，或许你自己也认为你是善良的。是啊，可不是么，为了让整个芙蓉园的舞姬们不被惩罚，勉强自己代替我跳舞，而你却一点好处都没有，多么‘善良’啊。”赵汐儿冷笑，一遍一遍强调“善良”这个词，让苑阳觉得有些讽刺。
“哼，是在你自己不受到威胁的时候，才能这么做的吧？”又是一顿，赵汐儿口气森冷，“一旦你感觉到自己会有危险，还不是全部都说出来了吗？”
“这样的‘善良’，在我眼里，怎么看都很——虚伪。”像是审判一样，用了“虚伪”这个词。
“而你，却不知道你的‘伪善’给别人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像是理所当然一样，微笑地等待接受我的感谢么？以为对我的挑剔报以微笑，我就会看不出来你的生气么？以为你的忍让总会让我的态度有所收敛么？呵呵，真是天真。”
苑阳的呼吸有些紊乱。这些深埋在她心底，她自己甚至都没有细想过的，居然就这么被赵汐儿赤裸裸地揭出来。苑阳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穿衣服一样，手足无措。
“若没有你，受罚的顶多就是我赵汐儿一个人。”赵汐儿的眼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像是惋惜，“顶多也就是我会出丑而已。而你呢，因为你，整个芙蓉园的舞姬都被赶出了秦王府。她们什么也没有做错不是么？”
“我……我并不知道你们会……”苑阳还是没有办法说出“被赶出去”这样残忍的几个字。
“不知道？”赵汐儿显得有些激动，“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的秦王殿下是容不得一丝的错误么？你难道不知道，芙蓉园随便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的帮助，这样的举动足够让我们都受到最严重的惩罚吗？还是你从来不知道，王府是这样有着森严规定的地方？”
一连串的问句，质问着苑阳。苑阳要怎么告诉她——我是真的不知道。
“就算你都不知道，难道你不会自己想想么？”语气里尽是无奈，看到苑阳愧疚地低下头，赵汐儿也不是心肠歹毒的人，无意中放缓了语气。
叹一口气：“可以选择的答案有很多，而你，却选了最错误的那一个。并且你不知道，因为你错误的选择，会有多少人因为你受到伤害。不是只有你会受伤，不是只有你会伤心。我会，我们都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