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坐下,倾心便感觉到身边有些不对劲。原来上官默莽撞地挤开了倾心身边先前坐着的人,自己坐了下来,如此一来,倾心便被夹在顾轩与上官默之间。不过,似乎介意这种情况的只有一个人。
顾轩因为微笑而弯弯的眉毛瞬间抽了一下,上官默却似乎没看见他笑容里的不爽。反而自顾自说了起来。
“顾轩,你说陛下是不是太奇怪了?这一个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人,居然将原静王府赐给了他。这样也就罢了,更加奇怪的是,却没有给他封官。那如此说来……”喋喋不休间,上官默偶尔还抽空瞥一眼站在大门处迎接宾客的梁亦衡,“难道不会名不正言不顺么?”
“啊,居然被向来做事都以‘名不正言不顺’闻名的上官默,批评了。总觉得,真替他伤心呢。”顾轩温文尔雅地说,脸上的笑容完美无缺。
坐在上官默对面的一个中年男声插了进来:“两位公子不知道么,据说,这位梁亦衡是管梅谷的学生。咳咳,就是那个管梅谷。不过,另一方面,还有楚太傅的力荐和陛下对于璟轩郡主的疼爱。”倾心顺着声音看去,见是一个微胖但不失风度的男人,看上去倒是与其他的宾客不同,从说话间的不卑不亢也能看出来,应该官阶不低。
倾心只端坐着不说话,闻言看向身边的顾轩。
你怎么都没有告诉我这些?
虽然没说话,然而还是很轻易地从她的眼中读到了这样的信息。顾轩转头不看倾心,只笑不语。
倾心想起,当顾轩告诉她,那个像孩子一样精神十足的爷爷管梅谷,就是那个连皇帝都想要纳为贤臣的隐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医术典籍无一不通,神一般存在的隐士时,她惊讶地差点没有把眼珠子瞪出来。
不可能不可能,那个一天到晚用袖子抹眼泪说自己只有孤独的份的奇怪老爷爷,怎么可能那么厉害!
当时倾心是这样反驳的。
后来问过本人之后,没想到墨青倒是很直接地承认了。管爷爷居然无比骄傲地炫耀“没有见过我这么厉害的人吧~~哼哼~~”。
后来,若不是顾轩一再认真强调,她大概也只当笑话听听了。
到现在,从别人的口中听出他们对于自己爷爷的尊敬,倾心还是忍不住质疑,只是一直优雅微笑的脸上,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哦哦,难怪呢,是圣师的学生啊……真好哪……不知道圣师长什么样呢?”另外一边是恍然大悟的上官默。
相信我,绝对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倾心暗自腹诽,用同情的眼神望了望上官默。
话还没结束,只听见大堂里的大家忽然都安静了下来,并且纷纷恭敬地站起来。虽然不明所以,倾心还是跟着身边的人一起站起来。
“陛下来了哦。”上官默伏在倾心的耳边说。
顾轩的余光里瞥见上官默与倾心如此靠近,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地:“嘘,别说话了哦~”语气依然温和,但总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倾心没有注意顾轩和上官默在说什么,从那身穿一身明亮,象征高贵的紫色的人进来之后,视线便一直停留在对方的脸上。
总算还是见到了皇帝啊……
与秦溯洵有七分相似,只是秦溯洵的轮廓更加生硬一些。而这个“陛下”,比秦溯洵要瘦上一些,嘴角自然地弯成一个轻轻的弧度,五官柔和许多。没有作为帝王的孤傲,反而让人觉得这个英俊的男子是个温和的人。只有那双眼睛,似乎掩藏着什么,若有似乎地透出丝丝严厉。对于这样的眼神,倾心再熟悉不过,只有心里隐藏着什么的人,才会有这样让人看不见底的眼神。——毕竟是君主呢,当然有很多事情要隐瞒。
察觉到倾心的视线,秦渊清向倾心看了过来。一瞬间,正好与倾心对视。他轻轻笑了一下,如鸿雁掠过水面,不着痕迹。
如此直接的打量……这个女子还真是可爱。
倾心连忙低下头,倒不是害羞,而是看见了秦渊清身后的楚清扬,许久不见的楚太傅。依然一身风骨,看上去倒是健康。倾心将身子往顾轩的身后挪了挪。微微颔首。这一低头,才注意到,原来身后几排,不像他们前几排坐的这样是一旁有小桌子的茶座,而是一排一排的红木朱漆长椅。
秦渊清和楚清扬,加上齐王坐在了宾客之上,面对所有的人。秦渊清坐在中间。
秦渊清坐下不久,外面一阵欢乐的音乐。穿紫袍的男子便抬头遥遥望了出去,却不知他到底看的是那个出去迎接的梁亦衡,还是天边最后的火红色云彩。
迎亲的不是轿子,而是四周挂了金铃的马车,车壁上雕刻着鎏金的凤凰,五彩的云,看上去一片辉煌。
却说惯于骑马的璟轩坐不惯这憋死人的马车,明明可以快一点,偏要一步一摇地慢慢溜达,摇摇晃晃她好几次都差点摔在里面。好容易停了下来,璟轩轻轻县汽车连一看,到了。
一下马车看见的便是梁亦衡淡然的脸,她将手放在他的手中。
“你决定了?现在……还有机会后悔。”突兀地,璟轩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说。
梁亦衡没有说话,垂眸,拉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笑,便领着璟轩进入大堂。
倾心只听见一片鼓掌的声音,便向门口望去。
那是璟轩,带着华丽的面具遮住了半边的脸,只看见她嘴唇旁边的微笑。如往常一般一身火红,身材高挑,微昂的下巴,骄傲而自信。往常都是见她男子一般利落的装扮,没有想到她也可以这样妩媚。流云一般的薄纱披在身上,摇曳生姿。如漆的黑发散在肩上,又直又亮,让人想要伸出手去摸摸。
是她。
她真漂亮。
璟轩的手被梁亦衡握着,梁亦衡的手很凉,只是礼貌地托着而已。
只应着司礼,司礼故意拖长的声音说一句,她便机械地做一句。
“请婚书——”
长长的一声,坐在中间的秦渊清站起来,接过身边递过来的一张布帛,走到两人面前,放在了那张齐胸高的只放得下着一张布帛的桌子上。缓缓打开。
“愿二位……天长地久,不离不弃。”
言罢便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不知道那上面写着什么呢……”倾心嘀咕道,——还没有见过古代的婚书呢。
“婚书用的是‘上邪’哦。”顾轩却听见了,低声回答,等倾心回头去看他的时候,他却眯着眼睛,微笑着看着前面的那一对新人。
璟轩看着放在一边自己的印章,侧头仰望着梁亦衡,她抽回自己的手,面具后的一双眼睛直直看着梁亦衡。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你要后悔,还来得及。
梁亦衡只是回望着璟轩,笑了笑。嘴唇轻动,一时,安静的大堂里只能听见他念婚书的声音。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清朗的声音,抑扬顿挫,平仄欺负,却充满着笃定。整个大堂里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如誓言一般。
梁亦衡低下头,拿起自己的印章,却依然在念着,“山无棱……”慎重地在那布帛上稳稳地落下自己的章。
璟轩愣在原地,她原想阻止,却怎么也伸不出手去,眼看着梁亦衡将印章放回盒子。她拉开一个微笑。
真傻。
“江水为竭。”璟轩抢断了梁亦衡的声音,接了下去,用独属于璟轩干净利落的女声,“冬雷震震夏雨雪……”璟轩将自己的印章,同样慎重地落在婚书上面,稳稳地,按下去。然后放回锦盒。
“天地合。”璟轩念着,抬头望着身边的男子,看进他的眼底。
“乃敢与君绝。”对话一般,梁亦衡接着说,声音温柔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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