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无寇家歇息了一晚,第二天天还未亮,石屹、林木炎就早早起床,要动身去港口,搭那出海的船只。
与秦千岳道过别,便与秦无寇一道出了海州城东门。秦无寇一路相送到城门外数十里处仍是有些不舍,林木炎劝慰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秦大哥,等我兄弟办完事,一定回来找你!今日便请回吧!”
秦无寇自怀里掏出一物,塞到石屹手中。
石屹摊开一看,却是两锭沉甸甸的金子,不禁有些发怵,看了看林木炎,不敢收下。
秦无寇疑道:“石头,为兄赠这俗物,无非想要兄弟少受些颠沛流离,你们如何不受?”
石屹迟疑了半天,才说道:“老秦,俺兄弟俩没见过这多钱财,心里难免有些不安,你还是拿回去吧……”
秦无寇明白石屹的意思,知道这俩兄弟人穷志坚,不愿意接受不明不白的财物,便是腰杆一挺,傲然说道:“石头,大哥虽是做官的,但这些银两乃是我这些年一刀一枪杀敌、割了一千多个倭寇首级换得来的赏钱,并不是那见不得光的脏银,你们放心好了!”
林木炎一听,心中一震,想这一千多个首级,那得是秦无寇出生入死多少次,流血受伤多少回,才立下的军功,当真是一钱一分都是血汗浸泡而来。忙说道:“秦大哥,这是你的血汗银子,我兄弟俩更是消受不起……”
秦无寇后撤一步,拱手道:“石头、木炎,我秦无寇交朋友,讲的是意气相投。现下你穷我富,接济一二乃是江湖道义,勿要再做推辞!你们此去,万事需小心留意,待平安回来,大哥还请你们喝酒。此刻也莫作小儿女状,告辞了!”
说完,秦无寇上前拍了拍俩人肩膀,就回身往来路走去。
石屹看着秦无寇远去的身影,叹道:“这个秦大哥真是好人!”
林木炎也道:“嗯!李姐姐、林姐姐她们都是好人!”
不多时,俩人已是到了临海的港口,只见海面上桅杆林立,大小船只穿梭如流,渔民、水手、苦力等靠海讨生活的人早已忙碌不休,偌大的海港也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俩人一路走来一路问,大多数船只却都是只在近海捕鱼,或者沿海岸线跑跑短途的客船,若要去得远些,需搭乘那作长途商贩的大商船。
林木炎见不远处停着四艘高大的货船,粗大的桅杆足有怀抱粗,船头挂着一面商旗,上面有“四海”两个大字。他识得这是著名的“四海”商号的旗帜,想这四海商行规模颇大,在禹东及周边几个国家俱有分号,多经营那远洋特产,他们的商船必然要扬帆远航,自是可以乘搭。于是,便拉着石屹走了过去。
只见一个戴着毡帽的高大汉子,正叼着一根牙签,大声吆喝着手下百十来个水手,往船上搬着货箱。看来这四海商行甚是吝啬,连搬运的苦力都舍不得请。
石屹上前做了个揖,问道:“大叔,俺们想搭你们的船出海,不知可否使得?”
那汉子斜眼瞟了二人一眼,不耐烦的挥手道:“走开!走开!莫要挡大爷干活!”
林木炎忙插话道:“这位大叔,若是能让我兄弟俩上船,自是可以付些船钱。”
“钱?”那汉子眯着眼看了二人一眼,问道:“你们有多少钱?”
石屹点点头,伸手在怀里摸索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拳头大的布包,仔细揭开外面包的破布,又是一层油纸,揭开了油纸,才露出里面的钱来。
那汉子伸长脖子一看,只见油纸里包着几钱碎银子和十几枚铜钱,只怕连一两都不到,当即是冷哼了一声:“穷鬼!就这点银子,打赏老鸨都嫌寒碜,还想搭船?快走快走,莫耽误老子的功夫!”
俩人见对方嫌钱少,又对视了一眼。林木炎轻轻的摇摇头,石屹却是狠狠一咬牙,又将手伸进裤裆里,掏了许久,又是摸出一个布团来。里面包的正是秦无寇赠的金子,石屹怕丢,用布条绑在了大腿上。
那汉子隔着几尺远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汗臭味,正皱着眉头,却见那瘸腿小子打开布团,露出一锭黄澄澄的金子,怕是有五两大小。顿时眼睛一亮,伸手就拿过那锭金子放进嘴里一咬,只见一个淡淡的咬痕。
那汉子喜出望外,忙将金子塞到怀里,咧嘴大笑,露出一口焦黄的呲牙,嘴角更是笑得都翘上了眉梢。
石屹见对方收下了金子,便问道:“这可够了吧!那俺们能上船了吧?”
“上船?上什么船?”那汉子却是瞪圆了眼珠,大声说道:“这可是四海商行的船,哪是你们说上就上的!”
石屹一愣,气愤的大声说道:“既然不让上船,那你还戏耍俺们作甚?快些把金子还俺!”
“金子?什么金子?”那汉子一脸不解:“谁拿你金子了?”
石屹大怒,高声骂道:“你这个骗子,好生没道理!收了俺的金子,刚揣进怀里,就翻脸不认账……”
声音叫得大,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望,船上也是有许多人探出头来往下看。
那汉子又是恶狠狠的喝道:“两个小鬼想钱想昏头了,竟敢来讹你家大爷!”说着就一把揪住石屹的衣领,在他眼前晃着钵盂大的拳头。
石屹也不含糊,也是一伸手抓住这汉子胸前衣襟,手臂一展,竟是将这高自己一头的壮硕汉子举上了半空!
围观众人无一不失声惊呼,大赞这瘸腿少年神力了得!
那汉子双脚离地一尺,只是胡乱蹬踩,口中却是大喊:“救命!快救命!”
搬货的水手纷纷放下箱子,操起家伙,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就要来攻他俩,相救石屹手中这汉子。
林木炎冷眼相看,码头上的行人却是纷纷呐喊,呼唤同伴来看热闹,眼看一场恶斗就要开打。
“住手!”这时,头顶上却是出来一声闷雷般的大喝,众人抬起头来,只见船舷边站立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黑色锦袍,豹头环眼、燕颔虎须,长相甚是威武。
一干水手看到这中年男子,马上毕恭毕敬的抱拳行了一礼,然后又四下散开,各干各的活去了。
又听得那中年男子朗声说道:“小兄弟是要搭船吧?先放下那蠢货,我这船上还少些人手,小兄弟好力气,正好当得!”
石屹一听,便将那汉子放了,只是嘴里却不甘的说道:“那他拿了俺的金子……”
“贵根,快将金子还给小兄弟!真是没出息……”那男子又说道,语气极为威严。
贵根一哆嗦,似是十分害怕,老老实实将金子拿出来还给了石屹。
那中年男子朝石屹微笑着点点头,便挥手示意他上去。
石屹欣喜万分,口中大声说:“好的!俺可能干活了!”说着就从旁边路过的水手肩头,抢过一个货箱,就要帮忙扛上船。
“慢!”船上那中年男子却是一声惊呼,只是石屹此刻已经将货箱扛在了肩头,他也是一下愣住了,这货箱轻飘飘空如无物,左右摇晃也察觉不出里面有东西,难道竟是一个空箱子?
这时,只见人影一晃,那中年男人已是从船上一跃而下,落在石屹身旁,一把又将他肩头的箱子接了过去,重新放回那水手肩上。才拍拍手,讪讪笑着说道:“小兄弟,这船上干活有分工,不需要你帮忙搬货物。”
货物?这箱子里哪有货物?石屹心里犯了一阵嘀咕。只不过他性子直,也没有多想,便领着林木炎上了船去。
一问才知,这次四海商行一共有四艘大船,千余名水手,要去东边万里之遥的夏火岛国贩卖货物。
那中年男子过来攀谈了一会,原来他便是四海商行的大东家海铁龙,自幼便从事这海贸的买卖,不但交游广阔、仗义疏财,一手“游龙枪法”更是威震江湖,有武境五层的修为,人称“海龙王”。难怪那帮水手会如此敬畏于他。
货物搬运完毕,众水手各就各位,船队便扬帆起航了。
石屹、林木炎俱是第一次出海,心情极为激动,对水手扬帆起锚的活计甚感兴趣,在甲板上来回溜达,左顾右盼,恨不得亲手一试。只是也知道轻重,不敢捣乱,却拦不住他俩问东问西。
“石头哥,快看!”林木炎站在船头,凭栏远眺,手指着前方,兴奋的大喊。
石屹放眼望去,只见头顶碧空如洗,脚下波翻雪浪,东边一轮火红的旭日正冉冉升起,映得长空万里半壁金黄。
石屹只觉得心胸为之一展,只想放声高歌,一舒豪气干云。又是回头遥望,只见海岸线已是渐渐要消失在天边,依稀还可见沧海山的轮廓,水气缭绕、目莫能辨,似是那仙山云海,如梦似幻。
想起此行正是要去寻那方外神仙,心中更是激荡着一股热流,也不知这来路远途、宇内海外,藏着多少惊奇与希翼,等着他兄弟二人去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