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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边境大邑(上)

杰拉山脉西北走向,是维肯山区和苏林大平原的分野,西北面陡峭险峻,东南面坡度平缓,对苏林来说,杰拉山脉就是西北边境的最后一道屏障。

两条大河在杰拉山脉的中部交汇,因落差变化之故,水流在此陡然增速。水流仿佛天神的巨刃,以长年累月的冲刷之力,将杰拉山脉裁为两段。杰拉山脉自此中断,形成一个狭长的豁口。

战争年代,雄才大略的苏林六世在此筑城,取名“杰拉法亚”。在苏林古语中,“法亚”这个词指的是钥匙,“杰拉法亚”的意思就是打开杰拉山脉的门钥,可见其地理位置的独特。

迄今为止,杰拉法亚已屹立了一千多年,因其地处水陆交通要冲,南北行商大多在此聚集,当中又有不少人在此定居,久而久之,这座边境要塞演变为军事重镇,进而演变为商业大邑,成为了苏林有数的货物集散地之一。

一夜的细雨过后,杰拉法亚迎来了初夏的第一缕阳光。或许是承平的时日太久,又或许是舒适的天气让人慵懒,直到此时城门才缓缓打开。伴随着机枢的“嘎嘎”声响,城墙上方密织的藤蔓抖落了藏聚的雨水,为晨时的空气增添了些许清凉。

几个城卫披着衣甲,哈欠连天地走出来,在城门两方站得歪歪斜斜。他们交头接耳地抱怨,诅咒城卫队长的值事安排,几句话之后又转到昨晚的赌局,以及妓院的女人身上。

“他妈的,近来手气背到极点,前天才发的饷,到昨晚就输个精光,反倒欠那老货两个银币!”

“老子一直在说,赌钱有个屁的趣味!现在不就证明了么?你再这样背几天,连裤子都得卖掉还债。”

“哈哈,到时候就剥你的穿,反正你这色鬼也不需要那玩意儿。”

“我倒是想,就怕老子的剑露出来,吓坏了满大街的姑娘们……也只有城南会所里的琳达,才能让老子痛痛快快地干上一夜。”

“操!牛皮吹得真他妈响……瞧你这脸青唇白的模样,莫非昨晚又和琳达鬼混了?”

“琳达昨晚来红,老子上了露丝。”

“什么?你胆儿也太肥了,队长的女人你也敢碰?”

“露丝也是会所的姑娘,凭什么是那老货的女人?老子可是付了钱的!”

……

城卫们一边肆无忌惮地交谈,一边大大咧咧地收钱。从苏林十八世起,过往客商经过杰拉法亚时,都得支付通行税。因为远离了战争的威胁,不知从何时起,这笔税款不再流向苏林皇室,转而进入了城主和税吏们的腰包。

由此,历届城主都可以随意定税,加上贪得无厌的税吏和城卫从中伸手,通行税越收越高,在很大程度上遏制了杰拉法亚的发展,以至于几百年来,杰拉法亚的规模不再增大,反而有了衰败下去的迹象。

城卫们当然不会去想这些前因后果,只顾盯着自己手中的现成利益,抱怨这收成一年不如一年。被分派到北门的城卫更是大叫倒霉,只因北方就是贫瘠的维肯,进出此处的无非就是苦哈哈的猎户,比起守南门的肥差来说,付出的“艰辛劳动”几乎一样,可收入却少了一半不止。

不多时,北门外的人已陆续交税进城。掂着手中不轻不重的钱币,城卫们又开始咒骂那该死的队长。

“这狗娘养的老货!等他哪天退下来,老子天天派他扫厕所!”

“得了吧,等到了那时候,他早就搬到坦波拉享福去了。”

“所以,老子要把他的钱全部赢过来!”

……

队长很少来北门视察,而城卫们眼中那些打猎的穷鬼起得比谁都早,此刻恐怕都已进了城,因此,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内容也越来越粗俗,却不虞有人听见。

忽然,城门口的光线暗了下去,城卫们连忙打住,愕然向外一望,只见三个高大的人影并排站在门口,几乎要把整个城门塞满。

城卫们都吓了一跳,再抬头向上看去,这才见到了三人的面孔。当中一人花脸黑眼,发如乱韭,左边一人双目深陷,颊如刀刻,右边一人脸庞稍圆,眉粗鼻直,除中间那人外,另两人的相貌说不上特异,但三人的神情都具有苏林人少有的刚毅、果决,以及骨子里流露出来的高傲和狂野。

城卫们不自觉就低一了头,一位小头目咽了口唾沫,问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中间那个大花脸开口了,他相貌虽然凶恶,话音却颇为温和,“我们要进城,做点小生意。”

小头目心里一松,敢情这几人不是来找茬的,当下弯着的腰就直了起来,“哦,你们要进城么?那得先交通行税!”

“通行税?”左边那人上身微倾,居高临下地望着小头目,“那是什么东西?”

小头目不自觉地退了一步,“就是……就是钱。”

中间那人按住左边那人的肩膀,将他拉退了半步,又向小头目一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要多少钱?”

按理说,这三位高大的人并没有威吓他们,相反,中间那人还比很多人都礼貌,可小头目就是压制不住心头的恐慌,就像老鼠见了猫,对三人有种天生的畏惧。他缩着头,眼睛望着地面,结结巴巴地说道:“一个……一个银币。”

凭心而论,他说的这个数目只比城主规定的高了一点点,就算对之前那些苦哈哈的猎户,他收的通行税也要整整多出一半,可那三人还是面有难色,中间那大花脸眉头一皱,说道:“我们没这么多钱……这样吧,我们还有些实物,你们拿去充税好了。”

大花脸说着,向右边稍矮的人使了个眼色。右边的人将背上的包袱取下递了过来,大花脸迅速抽出一张纯紫的皮货,在小头目眼前抖开,“这个如何?”

这几名城卫虽然很少被派到北门,但长年驻守门关,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只不约而同瞪大了眼,惊道:“灵熊皮?!”在他们看来,这种纯紫色的熊非常罕见,它们没有大个头,但速度很快、警惕性很高,是极难捕捉的猎物,因此,灵熊皮的价格也十分高昂,这位大花脸用它来充作通行税,显然是不懂行情。

小头目惊讶过后又是一阵窃喜,他连忙将头重重一点,说道:“当然可以!”说完伸出手去,就等那皮货主动递上来。

大花脸见状,眼中露出身旁两人都不具备的狡黠,他双手不伸反缩,再把灵熊皮轻抖了一下,“这位大人,我不得不提醒您,这并不是一张完整的皮。请注意看,上面有些小洞,这降低了整张皮的价值。”

小头目仔细一看,果然如此,不由得有些失望,但就算是这样,也可以将完好的部分切割成适当的小块,略微算一下,这些小块的总价也远超一个银币了。于是他道:“真是可惜,不过,你们应该是新来的,我就照顾你们一次,拿来吧!”

“好的。”大花脸却没有立即递皮过去,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只一挥,尚未听见裂帛声响,一条小皮就从大皮上分割下来。这一刀准确无比,不但小皮宽度一致,小皮边缘也正好划过几个碍眼的小洞,以至于整张小皮形状齐整、完好无缺,就像是熟练的工匠精心切割下来的一样。

小头目看得还没喘上气,大花脸就将小皮往他手中一塞,“谢谢大人,但我们也不能让您吃亏,这切割的工序我就帮您做了,请收好。”说完折起剩下的灵熊皮,递给了右边那人。

“就……就只是这一条?”小头目有种落空的感觉,嚅喏地说道。

“这一条是质地最好的部分,刚好能做条围脖,天冷的时候往脖子上一套,暖和得很哪!再说,不是像您这样有身份的人,绝对没资格穿戴这个,您说是吗?”大花脸把他那张凶恶的脸凑近了些,眼中闪动着一丝高深莫测的光。

小头目心中一寒,忙不迭答道:“是,是是。那……那你进去吧。”

大花脸满意地点点头,手一招,三人施施然进了门。

小头目这才想起了什么,追在后面说道:“等等,我说的是每人一个银币,你们三个人,共需三个银币!”

大花脸转过头来,嘴角一抽,那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在狞笑,“这位大人,您刚才就没说清楚嘛,那皮已经切了最好的一部分给您,现在又不能缝上,这恐怕不好吧?”

左边那个大个子也是嘴角一撇,把背上的一柄大斧解了下来,那长度直比小头目的个子还高出了许多。大个子一语不发地盯着小头目,将斧面一转,慢腾腾地刮着手背上的毛,细微的“嚓嚓”声响起,听得一干城卫牙根发麻。

小头目脚步一顿,连忙退回了城门口,向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三人不再多说话,顺着大街行往城内,走过大街的拐角后,消失在了城卫们的视野当中。

城卫们都松了口气,小头目却是羞怒交加,那三人还没怎么样呢,他就被压迫得进退两难,少收了钱是小事,让他最窝火的是,自己卑躬屈膝的模样完全被下属看在眼里,这让他大失颜面。

“那三个……好像是维肯的野蛮人……”一个城卫提醒小头目,说话小心翼翼,生怕惹怒了他。

小头目整张脸胀得通红,之后“呸”的一声,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他妈的,我还以为是谁!你去跟着他们,把他们的住处打探清楚……老子非好好收拾他们不可,尤其是那个大花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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