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这么紧紧的拥着安静了一会儿,金落突然感叹了一声:“相公,你说要是二哥和斜阳都在多好,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金落无意的一句呢喃却让晨崖的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潮风决定在那样的关头离开去往极渊,便是笃定了他的离开会换来金家或者至少是金流杨和海王家族的遗恨,他选择离开,给了海王与金流杨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也是他认为自己所能做的最大的回报。他的离开,一开始就注定了没有归期。
然而,也就是那样的决定,让晨崖真正开始对他刮目相看,也同时让他疲累的心再次敞开,试着去接受人世之间的亲情,他在王位之争中被鲜血浸染的心得到了释放,让他再次相信这个世界之中,情字依然存在。
他相信潮风的睿智,也相信那个虽然只有几面之缘却让他印象深刻的女子的聪慧,但这不代表他不会为他们的近况感到担忧,特别是昨夜一梦。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金落将头轻轻靠进晨崖的肩头,感受他说话时胸膛不规则的起伏。
“梦见什么了?”金落闭上了眼睛,轻轻问道,唇鼻之间净是醉人的香气。
“我看见斜阳了。”感受到怀中人儿的专注,晨崖继续道,“不太好的梦,却很真实。我梦见斜阳跟我说她与潮风已经到达了极渊,然而极渊却受到了罗孚之国的进攻,情况危急。”
“所以,斜阳向你求助?”金落抬起下巴,望着晨崖。
“恩。”晨崖低低的应了声,抬手将金落重新按回怀中,“她希望我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晨崖说完之后,金落与他谁都没有再开口,各人陷入沉思之中。
如今宁国的势力如日中天,宁王治世的才能初显,已然有睥睨天下之势,然而治世的明君心怀天下,必是容不得海王家族这样只手遮天的家族存在的。海王这几年虽然行事一直低调,但海王家族毕竟是根基深远,宁王必是不会放任其坐大而不顾的,所以海王早已暗中部署开始将海王家的势力外放,既是为了避过风头保全子孙后代的安宁,同时也是为了弥补对金流杨的亏欠。所以,这几年的海王家族外壳虽在,却实是大不如从前。
常言树倒众人推,岂是没有道理,然而海王家族虽然势力不及从前却仍然在宁国之中zhan有一席地位,其实是多亏了金流杨与船王世家的结亲。各种的复杂关系,又岂是一言能够道尽说明。
晨崖低低叹了口气,梦中斜阳哀他向高昭求援,怕也是顾于多方面的原因。然而,高昭王位之争既定,各股势力权衡僵持的结果下,居然是皇姐晨婧公主即位为皇。这个消息传来,晨崖也是久久不能平静。
他与皇姐晨婧并非一母同胞,然而当年宫闱之争中,他的生母为了保住他的性命便将他过继给了一直未有己出的贵妃,同年,晨婧的母妃因为私自玩弄巫蛊之术而被赐死,晨婧公主便也被过继到了贵妃门下。当时的晨崖还小,又因为明争暗斗,与各位皇子之间的关系都极其紧张,独独是与这位看似没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姐姐交好。
两个小孩子在宫闱的缝隙之间生存,在互相的支持和鼓励中渐渐长成。然而,皇姐十五之后却不知什么原因一直都不曾许嫁,如今想来,却非当时所想的母妃的疏忽,而是有更深更远的原因,然而,这些原因晨崖不愿去追究,人心冷暖,各为己求,其中因果并不是那么简单。
皇姐即位之后,曾经几次暗中派出心腹前来寻找过自己,然而,对于她所提出来的回高昭助她一臂之力,晨崖却也只是淡淡一笑,修书一封,诚请皇姐体谅,晨崖已非朝堂中人,此生遗愿为守护妻儿足以。事实证明,皇姐正是当之无愧的明君,高昭在其管辖之下已经渐渐从王位之乱中恢复过来,对此,晨崖是有打心底为高昭,为皇姐所高兴。
皇姐曾经在秘书中承诺晨崖一个要求,晨崖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用不上的时候,却突然做了这样一个异梦。然而,若是单单因为一个梦境,便向高昭借兵,晨崖有些不肯定起来。
看出了丈夫眼中的犹豫,金落突然抬手抚上他刚毅的面颊:“你想做什么?”
“恩?”晨崖一时未明金落口中所指。
“我想你清楚的知道,自己想做的到底是什么?”金落咧开嘴轻轻笑起来,“傻瓜,不管有没有那个梦境,讨伐罗孚不是你的愿望,去北海寻找二哥不是你所想的吗?”金落抬眼望进晨崖深沉的却有些波动的眼眸之中,“罗孚暗中唆使,导致高昭大乱,高昭皇室血脉更是有大半葬送在罗孚的国土上,没有人提起,但不代表所有人都忘记了。晨婧皇姐定也记得,所以虽然罗孚来访,却只受到下等的礼遇接待。只是国家之间的讨伐是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的,此刻,你若率军前去,扬言只是大军过境,罗孚又岂能耐你。但只要高昭的大军迫近,罗孚又也不可能安然坐视,而一旦罗孚有所异动,便是你高昭的大好时机。”
晨崖深沉如水的眸子中仿佛扬起了洪波,金落继续道:“而且,二哥此去你定是多有牵挂,你嘴上不说,其实心中所想的,可曾离了这两件。去高昭,是你想做的,不是么?有没有那个梦,不都一样吗?”
金落的智谋并不在晨崖之下,曾经的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女在月下这样许诺“你若想要天下,我帮你打”,可是那时候,他却只是一笑置之,那样的轻狂,他看在眼里可笑好笑,所以他对她时常抱着嘲讽不屑的态度。然而,现在的他却突然想感叹,今生得此一妻,他该还有何求。
晨崖将金落包在怀中,紧紧的,似乎要将她揉进他的骨血之中,这样孩子气的举动,却让金落轻笑出声,无论他表现的多么不在乎,他都曾经是一个军人,是一位皇子,他的血液中注定流淌着某些不明的因子。她是他的妻子,她既然能看懂他的心,何不如为他解开心中的郁积。
“做你想做的吧,但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在孩子出生前回来。”金落软软的融进晨崖的怀中,头昏昏的快要舒适的睡着,却突然感觉到他的吻犹如轻盈的羽毛一般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