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们都在前厅,乔仲文父子俩在斡旋,三三两两的大臣或是恭喜乔仲文,或是各自谈笑,一派和睦的景象,若不是党派之争严重,是敌是友很难分辨。
用一个大红屏风隔着,后面便是女人的世界。那些大臣的家眷,一个个在外面目中无人的诰命夫人们,一个个满脸谄媚的在乔奈的眼前晃来晃去,笑脸相迎,看的乔奈都觉得腻了。她想起前两次,这些女人只一心一意的围着萨玲珠转,这回被自己抢了风头,不定原本待自己就不亲热的小姨,又要在心里怎么嫉恨她呢。
想到这儿,她不由勾起了嘴角,转头看向自己身侧的萨玲珠。本以为会瞧见一个假笑,谁料到对方根本没有察觉,只是愣愣的望着前方,神色凄然,“小姨,您怎么了?”
若是往常的萨玲珠,最好不过是冷哼一声扭过头,然,此时的她却朝乔奈笑了一笑,道了句‘没事’。这可给乔奈惊到了,以为她烧坏了脑子,但转念一想,到底血缘亲情也在那里,任平时她多讨厌自己,在人生这么大的一个日子里,到底也是有些感慨的吧。
“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这里还要麻烦你张罗了。”她站起身,掸了掸裙裾,状似随意,实则暗中观察着萨玲珠的一举一动。
萨玲珠没有察觉,径自点点头,道:“那快去吧,这里有我,不必担心。”
乔奈点点头,信步走了出去。
“乔姐姐。”没走多远,便听见有人唤她,她却没有回头。如今以她的身份地位,还能这样天真称呼她,完全不考虑不在乎那些规矩的,全天玺的女人也只有一个人。
“姐姐,”那女孩儿又唤,她离得不是很近,便快步的追乔奈,等赶上的时候,已经脱离了满园的妇人。
“楚姑娘,有什么事么?”这个女孩儿正是楚云轩两兄弟的亲妹妹,楚芸霁。
“姐姐,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有事找你,我也许只是找你聊聊天,那些小姐忸怩作态,我可不想理她们!”
“也好,既然你没有事和我谈,那我们便聊天吧。”乔奈矗立在假山边,慢慢说。
楚芸霁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眨巴眨巴眼睛,笑道:“姐姐想聊什么?”
“我都好,听你的。”
“那便聊聊我哥哥吧。”
“哥哥?”乔奈看她明显在套话的样子,实在是傻的可爱,“你大哥还是你二哥,你来说吧,我跟他们不是很熟。”
“噢,那先说我二哥吧,听萨哥哥说,你和二哥简直像是欢喜冤家。”
“楚姑娘,这话可是不能瞎说的,我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呢,这话未免有损我的声誉。”她静静的看着楚芸霁,轻道。
“唔,对不起,姐姐,那算我说错话了。”楚芸霁微垂头,可怜兮兮的拉长音道歉,“不过我二哥人很好啊,文韬武略,英俊潇洒,而且对女人很好很体贴也很尊重。”
体贴、尊重?
她最后一句话险些让乔奈笑出声来,一直从认识到现在,乔奈怎么会不了解楚云朗这种男人,“何以见得?”
“二哥对我和娘很好啊,什么好得都想着我们,我不喜欢做的事,他也从来不让我做。我是女人嘛,他对我这样好,对女人也一样好了呗。”楚芸霁回答的理所当然。
可以堪称幼稚的回答,乔奈简直懒得理会,道:“楚姑娘,你说令兄文韬武略,英俊潇洒,我却觉得不然,家兄便和令兄不相伯仲。你以为,他二人谁更优秀一些?”
楚芸霁忽然红了脸颊,仿佛在认真思考似的,而后声细如蚊得道:“乔公子英俊潇洒,为人温和,翩翩君子,他也很是优秀!”
她的模样像是个怀春的少女,提到了情郎含羞带怯,脸颊上那红扑扑的颜色,却让乔奈的眼神瞬间变冷。她本觉得楚芸霁这样的女孩儿,被父母兄长惯得天真到傻,心里便不喜,如今看她的模样,竟然敢觊觎乔曦月,心里更是平添了厌恶之情,周身的气压一下便猛降了下去。
楚芸霁没有察觉,只是一想起乔曦月便情不自禁,怕平白让人看了笑话,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忙扯开乐话题,“啊对了,姐姐,我有些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是二哥让我给你的,说是悄悄交到你手上。”楚芸霁眨了眨眼,极力在乔奈面前夸楚云朗的好处,“二哥那么优秀,却很是洁身自爱的,这么多年了,除了我和娘,他可从来没给女孩儿送过东西喔!”
是不屑吧?乔奈在心里说,接过那个小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把精致的小匕首。拿出来,拔出鞘,阳光在上面反射出的芒让人不由闭眼。乔奈拽下一根头发放在上面,轻轻吹了口气,发迅速的断了,“吹毛得过,好东西!”
“呀,二哥怎么送这个东西?”楚芸霁看得一愣,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不对,急忙解释,“不过听说北边那片草原上的人,每年都会比赛,那个胜者便会得这样一把匕首,送给自己心爱的女子啊。二哥以前说过,这个习俗很有意思啊!”
“你二哥有心了,帮我带句话,谢谢他。”
“没问题,姐姐你喜欢,二哥一定也开心了。”
乔奈扯了扯嘴角。
正在这时,乔奈一瞥眼看见了卿曼,自从刚才礼成之后,乔奈便打发她回去照顾卿墨了,如今在这里见到她,不禁有些奇怪,“卿曼。”
被叫的卿曼显然没想到她会在这里,心里一愣。乔奈见她走过来,手却悄悄背到了身后,神色虽然镇静,但眼神却不看向自己,顿时起疑,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她的手又悄悄的朝后背了背,道:“没事,方才出去一趟,顺便路过这里,小姐怎么也在此?”
“我和楚姑娘谈些事情。”乔奈用眼神指了指楚芸霁。
卿曼会意,恭身问好,道:“楚小姐。”
楚芸霁点点头,道:“你就是卿曼?我听说过你。”
“区区小女子,不足挂齿,楚小姐说笑了。”卿曼身世清苦,又在鱼龙混杂的相府从丫鬟混到现在,心里崇拜的是想乔奈这样冷静自持又有心计的女子,楚芸霁自小便得到所有人的宠爱,养成一幅天真烂漫的性子,让她很是不忿,对她也没什么好印象,连带着回答也是恹恹的。
她将注意力投向乔奈,发现对方没有听自己和楚芸霁的寒暄,反而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匕首的刀刃很锋利,而且她从来没在乔奈的身边看到过,不由吃了一惊,“呀,哪儿来得匕首?”
“楚将军送来给我防身用的。”
楚芸霁在一边争辩,道:“二哥可不是这个意思。”
“楚姑娘,你又不是你二哥,怎么会知道你二哥是什么意思。”乔奈实在受不了她总是把楚云朗和自己扯在一起,不悦的接了一句。
“我是他妹妹,怎么会不知道。”
乔奈闭了嘴,和这样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叫什么劲,她暗笑自己越来越冲动,摇了摇头,“卿曼,拿着匕首。”
卿曼下意识的接过去,一把被她拉住了衣袖,她恍然惊觉,手腕轻轻一转,便脱离了乔奈的掌控。这一手是和卿墨学得,没想到竟然用在了乔奈的身上,好在乔奈并没有为难她,顺势放了手,没有多做纠缠。
她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抬起头来,便看到乔奈沉着一张脸,“哪儿来得血迹?”
“我也不知道,可能在哪儿不经意蹭上的吧。”卿曼心中怦怦直跳,轻描淡写的说道。
乔奈一声冷笑,道:“还想瞒我,是不是卿墨的血?”
卿曼不想欺骗她,索性闭口不语,默认了。
“她的伤势不是渐渐好了么,怎么会又出血了。”
“……”
“说话。”
卿曼为她忽然波澜不惊的声音一惊,心知她有些动了怒,再也不敢隐瞒,道:“她方才去参加了您的及笄礼,路上颠簸,伤口又裂开了。”
乔奈一皱眉,呵斥道:“胡闹!卿墨的身子那么虚弱,刚刚才开始恢复,怎么禁得起这样的折腾,你怎么也就由着她了!”
卿曼极委屈,道:“我拧不过她嘛,她说什么也要来,还说我要是拦着她,便要点了我的穴,自己爬着去。”
“她什么时候也这么任性了!”乔奈轻声呵斥,可是心里却是暖暖的,很久没有被人这么在乎过了,让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只是佯怒来掩饰自己的感动。
卿曼懂她,为她的别扭感到好笑,道:“我也很是生气,小姐你代我去狠狠骂骂她,怎么让这么多人为她担心。”
“哼,”她白了卿曼一眼,此话合了她心意,有了个脱身的好借口,当下朝楚芸霁一点头,道:“楚姑娘,我还另有要事,就先失陪了。”
“既然姐姐有事,二哥的东西也已经送完,那我也回家了。姐姐,我们会再见的。”说完,竟然真的只朝丞相府的大门走去。
“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