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奈和楚云朗怒目相视,哪个也不肯退让一步,狠狠的瞪着对方。萨秋溟待在留仙亭,就被这股冷空气冻的一哆嗦,方才因为找人而出的一身热汗,也奇迹般的退了下去。
“不用到这个地步吧,都是朋友嘛。”他看了看对峙的两人,想起方才那一幕,心有余悸。
乔奈还没有开口,倒是楚云朗抢先冷道:“这就是你让我见的女人?不仅目中无人,更是愚蠢之极。”
从小就被人夸成天才,可见乔奈聪明之极,所以对于聪明人来说,最受不了的便是别人说她笨。楚云朗不仅说了,更是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简直让乔奈淡然的心境犹如暴风过境,她自然也是不屑和这样的男人斗嘴的,便冷冷的哼了一声,“火鸡。”
如果不考虑它的歧义的话,‘火鸡’这个词倒是很恰当的形容了楚云朗。一身火红,目中无人,可恨至极!
乔奈和楚云朗本不相识,为何在短短一炷香之内变得针锋相对,水火不容,这还要从一炷香之前说起。
乔奈本来要去和萨老太爷套近乎,却被萨秋溟打乱了计划,心中暗恼,所以打算让他吃个闷亏,晾他两个时辰。她自己在萨府里又是觉得渴了又是觉得饿了的,磨磨蹭蹭的耗够了两个时辰后,才得意洋洋又慢悠悠的去了留仙亭。谁曾想,到了那里之后,却一个人也没有。莫不是等不及,自己先走了?乔奈这么想着,发现这里的风景很是不错,反正来了也是来了,便信步走了进去。
亭子不是很大,也就二十平米左右,四周都是栏杆,中间有一套石质桌椅,桌子上摆着一局还未下完的棋。
她对棋类不是特别精通,但好歹学过一点,便饶有兴致的看了起来。这局棋虽然还没有下完,但胜负早已经分晓。局中的黑子已然占了半壁江山,好几处把白子逼得无路可退。不过,若是仔细观察,白子并非全无还手之力,只是持黑子这人胜负之心太强,而白子之人又似乎不是很在乎这棋的得失,很多能够反击的地方全部都放弃了,棋风洒脱,从容不迫,虽然被逼到了角落,倒也没有狼狈之感。
乔奈看着看着手就开始痒痒,也不知道这是谁留下的残局,擅自动了似乎有些失礼。她等了好一会儿,发现没有人来,这极有可能是弃棋,又想是萨秋溟约了自己来此,这棋应该和他有些关系,萨秋溟好脾气,自己若是擅自动了,他应该也不会动怒的。盘算了一番,乔奈鬼使神差的从棋盒里执起一枚白子,凝眉沉思片刻,放了下去。
“啪!”那处真是黑子进攻最紧的地方,此人为了能够取胜,几乎将所有的注意和力量都放在了那里,因此它的后方,便是其弱点所在。这步一走,即使黑子最后能够获胜,也只是惨胜而已。
一想到这儿,乔奈不禁笑了起来。
“住手!”没得意多久,就听远处传来一声暴喝,乔奈身子一顿,周围顿时压力倍增,她极为缓慢的转过头去,只见一个鲜红似火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超她的方向而来,掠起的风吹起她耳畔的青丝。
红衣男子方才被另外二人拉着去寻一个女人,心中已是不悦,半路因为不耐烦而悄悄回了留仙亭,刚一进来就看见有人擅动自己的棋局,不由一声大喝,怒气冲冲的冲了过去。
乔奈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出了男子的气场范围。那男子先是不悦的朝她瞪了一眼,而后将视线投在了棋局之上,冷道:“谁允你动这棋了?”
乔奈脸一红,自觉理亏,连忙作揖赔罪,道:“抱歉,在下无意中撞见此棋局,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来,以为无主,便一时技痒,献丑了。”
红衣男子没有回头,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种逼人的气势,让人想要臣服的感觉。他虽然没有回头,可乔奈能够想象出他此时正在冷笑的盯着那棋局,只听他道:“果然是献丑了,区区此等棋技,也敢拿出来卖弄。”
这话堵得乔奈一阵胸闷,她在心里暗骂一声,不想再苏州城里生事,贸然引人注意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又是自己冒昧失礼在先,便恁自忍了,道:“未经主人同意,擅动了公子的棋局,是在下不错,这里给公子赔不是了。”
红衣男子冷哼一声,看着乔奈方才的那步棋,嘲弄道:“强弩之末还做困兽之斗,烂棋!这样的水平竟也敢擅动我的棋局,真是不知好歹!”
乔奈的眉宇间终于染上了一丝怒意,数度的口出狂言,让她忍无可忍。今天一天都不顺,想和萨老太爷套近乎被人打断,赴约出来却被放了鸽子,自己虽然擅动了别人的东西,道了歉后却还被数番侮辱,真真气煞了她。无可忍无须再忍,她亦冷冷开口,道:“在下已经道过歉看,阁下这样咄咄逼人,不觉得自己太失礼了吗?”
“好笑!我失礼?”也许是乔奈的指责让他觉得荒谬,他阴阳怪气的反问,随后终于转过了身。
一阵地心惊,那种从心底里透露出的压迫感,让她的身体立刻绷得僵直。乔奈生生抑制住自己想要退后的身形,倔强的仰着头回视他。他却只是静静的瞧着乔奈,狭长的丹凤眼中波澜无惊,让人看不透里面到底蕴藏着什么。怎么形容?那是一双在战场中孕育出的眼眸,配合着睥睨世间的狂傲,俯视万物的霸气。乔奈深深的陷入那双眼眸中,仿佛一双举手抓住她,挣脱不得,她渐渐的沉沦下去。
“道歉就可以了?”男子看着呆愣的乔奈,双眸中渐渐露出不耐又不屑的神色,忽然他眸光一亮,有什么东西让他豁然开朗,恍然大悟,“我说呢,原来是个女人,怪不得……”
这样的语气,真是气煞了乔奈,看着他不可一世的模样,恨恨的开口,道:“阁下瞧不起女人?”
男子冷笑,回答的理所当然,道:“是又如何。”
“想必阁下定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巾帼不让须眉’了,”乔奈甩开了从萨秋溟处抢来了折扇,惬意的扇了扇,“我竟然和你这样的人废了这么多的话,真是……呵呵!”
她转身要走,男子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眼神锐利的盯着她手中的折扇,道:“你这扇子哪儿来得?”
若是平时,乔奈定然有所警觉,今天她却被气得昏了头,脑子中什么也没想,直愣愣地要甩开的他的手,道:“你是谁,怎配让我告诉你。”
男子的手如同钳子一般,她甩了好几次都没有甩掉,反而听了她的话,男子抓的更紧了,颇有些泄愤的意思。看着她奋力挣扎,脸都憋得通红,不由又是一声冷笑,道:“巾帼不让须眉?这词倒是用的不错。不过照我看来,你们这些女人没事的时候还是在家里做做女红的好,以为穿着一身男人衣服就与众不同了?现在还在这里挣蹦,真是丢人现眼!”
乔奈挣脱不开他的控制,胳膊被他狠狠的掐着,让她几乎以为要断掉了。她疼得冷汗直流,心中又急又怒,一个侧身,撩阴腿起,狠狠揣向男子的下身。
男子反应极快,下意识的一个侧身,避过了乔奈的攻击。随后他便是一怔,若是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岂不成了和宫中那些太监一样的怪物?!一想到这儿,男子更加恼怒起来,双手捏的咯咯直响,乔奈的胳膊已经疼得没有了知觉,麻麻钝钝得。
“女子难养也!”
乔奈已经疼成了那样,看着罪魁祸首,偏偏不让他得意,嘴上的风头都不让他占了,“古人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们彼此彼此,阁下无需感慨!”
“你!”
萨秋溟在城中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乔奈,在约定的地点和蓝袍男子碰上,见少了个一人,便知道红衣男子已经趁乱回了留仙亭去。他二人早熟悉了红衣男子的作风,当下只是无可奈何的一叹气,商量一番,决定先回留仙亭看看,也许他们和所寻之人岔开,那人已经去赴约了也说不定。
这样一想,二人又紧赶慢赶的朝回走。萨秋溟一路上的奔波给他累得够呛,跑到了避风塘的后院,便见里面一白一红两个身影,二人离得极近。他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甚至还在窃喜两个人相处的不错,谁料到走得越近看着越是怪异,留着还有十几步距离的时候,萨秋溟终于看清楚了二人的姿势,不由大惊!
红衣男子,也就是楚云朗狠狠的掐着白衣打扮的乔奈一只胳膊,恶狠狠的瞪着她。而乔奈,面色惨白,豆大的冷汗布满了额头,同时毫不示弱的回瞪他。楚云朗明显怒火中烧,下手渐渐失去了分寸,手越握越紧,直到乔奈终于忍不住,一声痛苦的呻吟溢出嘴角。
萨秋溟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这可是当朝丞相的掌上明珠!就是掉了跟毫毛乔仲文都会跟人没完没了,要是现在被楚云朗弄出些毛病来,自己打的算盘可算是全崩了!当初楚云轩把她撞伤了,听说乔仲文就在朝上给楚家一个大大的下马威,让他一段时间里在朝上很难过,只怕这回要是伤了乔奈,两家算是彻彻底底的交恶了!
“阿朗,快放手!”他大步跑过去,一把推开了楚云朗,让乔奈挣脱了他的桎梏。
楚云朗被他推得一个踉跄,不由大怒,道:“你推我作甚,我替你抓了小贼,你难道就这样报答我!”
萨秋溟把虚弱的乔奈护在怀里,听了楚云朗的话,一怔,皱眉问道:“什么小贼,你都说些什么呢?”
“前些日子你不是说你那宝贝扇子不段翼而飞了吗?现在不正在这女人手里,她不是个贼还是你亲戚!?”楚云朗一副好心当作驴肝肺的模样,仰着下巴指指乔奈的右手。
乔奈倒在萨秋溟的怀里,本来就在挣扎着,如今一听自己被人这般粗暴对待,竟然和萨秋溟这把破扇子有关系。她全然忘记了自己先放了萨秋溟的鸽子,却想若不是他放了自己的鸽子,自己哪里会碰上这样的野人,挣扎的更是激烈了,“你给我放开!”
萨秋溟以为碰到她的伤处,连忙退开,焦急的问道:“小姑姑,有没有伤到?”
乔奈大怒,道:“废话!”
萨秋溟脸一红,乔奈把满腔怒火全部转嫁到了他身上,冷声问道:“这破扇子明明是你当报酬送给我的,怎么变成不段翼而飞了?你给我说清楚!”
萨秋溟大窘,当初和楚云朗二人面前为了保住面子,才谎称自己的扇子丢了,目的不过是遮掩自己曾经被骗得一文不剩的窘境,谁知道今天却因为这个无心之谎惹出这么个乌龙。看着另外二人质疑的目光,只得尴尬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