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二楼的占地面积很广,总共有三处阁楼,阁楼间微微相错,隐隐约约能看到后面的影子。阁楼的两边有几条羊肠小道,可以从旁边直接走到另外的阁楼处。第一阁楼是普通百姓吃饭喝酒的地方,大多鱼龙混杂,都是些市井之人,是完全营生所用。
第二阁楼便有些不同,从服饰之人便可以看得出来。第一阁楼的侍者都是短衫打扮,大多是男子,和普通小二一般带着一股子机灵劲儿。而第二阁楼的侍者,大多为女婢,穿着统一的衣服,衣料却是上乘,样式亦新颖。站在第二阁楼的门口微笑等待,倒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第二阁楼的物品都是上好的木制品,大厅焚香,四周挂着轻纱,清风浮动,欣然之感顿显。众人绕过第一阁楼,站在门口后,隐约看到里面的样子便是如此。至于第三阁楼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通往那里的小路上,不是有几个侍者左右巡视,若遇见想要过去的客人,便礼貌的上前阻止。
乔曦月只觉得这个虫二楼怪异无比,哪里都别扭的很,顿时不想再这里待下去,脑海中略微闪过一张苍白的脸,最近乔奈粘他粘的紧,他今儿没有按时回去,也不知道她现在正在做些什么。
想到这儿,更是按耐不住自己回去的想法,他看着这里的摆设皱了皱眉,朝朱祺道:“这个虫二楼有些怪怪的,还是莫要进去了。”
朱祺平时里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儿,哪儿有新鲜事便朝哪里蹭。虽然他亦觉得虫二楼有些别扭,但这却更让他有进去瞧瞧的欲望。听了乔曦月的话,明白他是想要走了,他那里能让他如愿,一把扯住他的衣袖,道:“这才更要去看看,你那么急着回去,不会真的是金屋藏娇了吧?”
乔曦月抽了抽袖子,想挣脱开他,却没有如意,只得让朱祺继续拉着,道:“休要胡言,我哪里来得什么金屋藏娇,不过是最近家中事忙,回去帮帮忙罢了。”
“只怕不尽然吧。”朱祺笑了笑,他和乔曦月算得上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自然很清楚他的脾气,虽然乔曦月此时说的云淡风轻,但是事情究竟的如何,却决没有那么简单。
乔曦月瞧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故作高深的模样,不想再谈什么金屋藏娇不藏娇的问题,道:“这京城什么时候忽然冒出来一个‘虫二楼’来,知道是谁的产业么?”
说到这儿,朱祺的眼睛一亮,也许别的事情他不求甚解,但是若论起大家的背景来,他却是个资深的专家。‘唰’的一声打开折扇,朱祺神秘的摇了摇,想要吊住乔曦月的胃口。
乔曦月却是最了解他不过,也并不着急问,料定了他最后肯定会主动的告诉他,便侧过头去看两边的风景,甚为惬意。
朱祺吊乔曦月的胃口不成,反被他吃得死死的,心下大为光火,重重的哼了一声。乔曦月听了,心中好笑,表面上做出一副怪哉的样子望向他,故意问道:“不知何事令朱兄如此恼火?”
“呸!”朱祺转过头,瞪了他一眼,狠狠啐了一声,低声骂道:“装模作样。”
乔曦月的嘴角微微勾起来,颇为享受朱祺这种恼到极致却动不得他分毫的样子,一双清亮的眸子也泛起了盈盈笑意。他是个知道分寸的人,见自己的目的依然达到,便不再与朱祺玩笑,摆出一副甚为谦虚的样子,请教道:“在下于虫二楼之事甚为好奇,不知朱兄可愿屈尊解惑?”
朱祺这才敛了怒火,笑着瞪了他一眼,抬起身子挡着鼻子以下,微侧过头,靠在乔曦月的耳边,道:“说来也是奇怪,我曾经派人去打探过,不过结果不尽如人意。这虫二楼的老板名叫白鹭鸶,才是个双十年华的女子。我料想这应该不是白老板的产业,幕后应该还有人,不过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噢?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么?”乔曦月也好奇起来,问道。
朱祺摇了摇头,道:“这虫二楼仿佛是一夜之间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没人知道来历。”
乔曦月皱起了眉头,道:“这里的装潢古里古怪的,老板又是个神秘人物,我看事情不会太过简单。若是普通开个茶馆,何必搞得神神秘秘的。何必和这样的地方扯上关系,京城这么大,像样的茶馆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我们还是回去吧。”
朱祺斜睨了他一眼,轻咄道:“以你堂堂丞相府唯一的公子身份,还会怕了这些麻烦吗?哼!休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看你费了这般多的唇舌,不过就是想要回去罢了。”
“……”
他见乔曦月听了此话也不辩解,显然是默认的意思,不由得叹了口气。大力的伸手摇摇扇子,朱祺又道:“这都走到门口了,你还想着回去?”
乔曦月长身玉立,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朱祺的执拗脾气也上来了,乔曦月越是想要回去,他便偏偏不让他如意,不由加重了语气,静静道:“我说咱们也是十几年的交情了,你当真就不陪我去这里待一会儿?”
朱祺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话很不常见,通常这表示他已经很认真了。乔曦月终于正眼看了他一会儿,知道自己今天决计是走不成了,只得无奈道:“罢了,就进去看看吧。”
朱祺这才满意,一挥手,道:“这才对嘛,走,咱们进去瞧瞧。”
一边早已聊开的众位官家子弟,这才说说笑笑的朝第二阁楼的大门处走进去。
靠近大门的时候,几个人却被门口的侍女拦了下来。
这些人平日里都是养尊处优,心高气傲的少爷,哪里被一个小小的丫鬟挡住过去路。大部分人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气氛忽然滞了下来。李公子率尔问道:“怎么,虫二楼开门做生意,却把客人拦在门外,这是何意?”
侍女回以很从容的微笑,答道:“这位公子莫要生气,这是虫二楼的规矩。”
朱祺也从未受过这种待遇,当下冷冷一哼,怒道:“你们虫二楼好大的规矩!”
侍女微笑不改,朝众位一福身,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众人的火气这才微微消了些,说白了,也就是看不得一个身份低下的女子忤逆他们罢了。如今瞧她自降了身份态度,登时觉得好受多了,也不觉得不怎么怪罪这个女子了,更有甚者,对于一个能培育出如此处事不惊的侍女的虫二楼,报了更大的好奇。
那侍女见众人面色缓和,微微一笑,再次启口,道:“众位公子有所不知,我们的老板白姑娘自幼深爱诗书,平日总盼着可以和当世才子有切磋的机会。所以,开了这个虫二楼,也是存有以诗会友的目的。白姑娘规定了,凡是出入虫二楼第二阁楼的人,定然都是饱读诗书的鸿儒,所以甚为希望各位不吝赐教,留下墨宝。”
李公子轻声笑了笑,有些轻蔑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虫二楼和那侍女,道:“留下墨宝,你们白姑娘看得懂么?”
本还笑得从容的侍女,一听自家的老板受辱,饶是被训练的好涵养,也不禁一丝怒意惹上眉头。
这时,有一个柔媚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众人朝内望去,便见一个白衣美人站在里面。她头上遮着一层轻纱,看不清容貌,但是仅从窈窕的身子和娇柔软语,便可预见这是一个美人。
这便是白鹭鸶了。
她迈着猫步,走到了李公子的跟前,却不行礼。带着骄傲的语气,与李公子针锋相对,道:“区区不才,愿李公子赐教。”
他们在太学院造了这么久的学问,作诗自然是信手拈来。随随便便的吟了一首,她料定这女子是不懂得,毕竟这时还是官府垄断着教育,何况她一介平民更是个女子。但眼见了白鹭鸶是个佳人,又不愿意轻易得罪,只道:“在下已作了诗,不知白姑娘觉得如何?”
白鹭鸶听了他的诗,心底同样轻蔑的笑了起来。她并不去点评李公子诗做得如何,只是伸出一只手臂指向阁里,手掌朝上,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公子既然已留墨宝,就请进阁再叙吧。”
李公子却以为她并不懂得作诗,给自己搭了一个台阶下,便没有在为难于她,得意洋洋的率先进阁了。
另外几个人也陆陆续续的走了进去,乔曦月和朱祺走在最后,白鹭鸶一直在门边候着。
朱祺也随便作诗进阁了,只留下乔曦月一个,他站在白鹭鸶的面前,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家中的母亲,灵光一闪,便道:“去年花已老,今年月难圆。轻风携纱舞,隐透独秀莲。”
白鹭鸶眨了眨眼,打趣道:“公子的大作似乎多有些幽怨之意呀。”
乔曦月淡而有礼道:“白姑娘想多了,请。”
提起下摆,乔曦月最后一个走了进去,白鹭鸶也跟了上来。
他进了虫二楼的第二阁楼后,便发现里面别有洞天。这里面所有的物件大头由楠木制成,整个阁楼分了上下两层,中间有足足一百平米左右的空荡舞台。周围零零落落的摆着几把椅子,靠背微微弯曲,坐上去更加舒服。四个拔脚各燃着几鼎铜炉,清香弥漫四周。
乔曦月进来之后便觉得耳目一新,开始绕着阁楼转了起来,上面挂了不少名家字画,大多都是真品,甚为珍贵。
白鹭鸶作为一个商人,眼神定是利的,一眼便看出来这里乔曦月身份最高,便凑了上来,问道:“公子贵姓?”
“在下乔曦月。”
“噢?原来是文阁丞相的爱子,一直听人说公子英俊潇洒,文采卓越,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小可真是失敬了。”
“白姑娘太客气了。”乔曦月脸色未变,并未因为她的吹嘘而洋洋得意,只是道:“白姑娘一介妙龄女子,却是这偌大一个虫二楼的老板,若是论起来,还是曦月更加佩服。”
“小女子只是一个商人,惟利是图,能得乔公子的谬赞,真是三生有幸。”她听后并不谦逊,笑道:“公子一行人在堂下坐着不免有失身份,二楼备有包房,小女子带众位上去吧。”
乔曦月点了点头,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道:“麻烦白姑娘了。”
“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