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述七条罪状,虽说有些夸大的成分在里面,虽说有些莫须有的成分在里面,但未必不是空穴来风(直到前段时间才发现空穴来风是确有其事的意思,惭愧下),姬威所说的这些事情杨勇确实都做过,在后来的审讯中其余东宫官员也都承认了。史书说杨广为了夺嫡从而收买东宫官员诬陷杨勇,这是不完全正确的。杨广确实收买了东宫官员姬威,但并没有诬陷杨勇,若是杨勇平时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想来也不会被人抓住这么多把柄。自作孽不可活,在杨广的策划下,杨勇的太子之路走到了尽头。
开皇二十年(600)九月二十六日,在杨素的帮助下,姬威向隋文帝杨坚递交了写满杨勇罪行的举报信。收到举报信的杨坚很是生气,立即就由仁寿宫(杨坚晚年在长安城外建仁寿宫,经常住在里面)回到了长安皇宫,为防杨勇狗急跳墙,一路上皆有重兵把守,可是说到了此刻,杨坚对杨勇已没有了一丝信任,废掉杨勇的太子身份成为了不可能逆转的事情。
到了朝堂之上,杨坚先是召集了文武百官,然后派人抓来了杨勇,再然后便是人证姬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杨勇的罪行,到了这里,杨勇也知道自己的太子身份到了头,搞不好连命都要丢在这里,因此对举报信上的罪行是供认不讳,并一个劲的恳请杨坚的恕罪。既然太子自己都认了罪,再弄那些不必要的升堂审讯就没意思了,隋文帝杨坚当场令内侍郎薛道衡宣读了文笔堪称隋唐十佳、在历史上也是有着废皇太子诏书第一文的《大隋帝国废皇太子诏书》,全文如下,以兹学*****之位,实为国本,苟非其人,不可虚立。自古储副,或有不才,长恶不悛,仍令守器,皆由性溺宠爱,失于至理,致使宗社倾亡,苍生涂地。由此言之,天下安危,系乎上嗣,大业传世,岂不重哉!皇太子勇,地则居长,情所钟爱,初登大位,即建chun宫,冀德业日新,隆兹负荷。而性识庸暗,仁孝无闻,昵近小人,委任奸佞,前后愆衅,难以具纪。但百姓者,天下之百姓,朕恭天命,属当安育,虽欲爱子,实畏上灵,岂敢以不肖之子,而乱天下。勇及其男女为王、公主者,并可废为庶人。顾惟兆庶,事不获已,兴言及此,良深愧叹!”——摘自《隋书》
便这样,杨勇被废了,连同他的老婆孩子,都被废为了庶人。身份没有了,地位没有了,工资没有了,车子没有了,就连房子也被没收了,现在杨勇成了完完全全的穷光蛋,每个月靠着宫里看在他为国家贡献多年的份上发的几两银子的生活补助维持生存。
杨勇垮台了,那些当初投靠了他希望藉此升官发财的大小官员们也被一一清理,*核心官员太子左庶子唐令则、太子家令邹文腾、太子左卫率司马夏侯福、前吏部侍郎萧子宝等皆处斩,老婆女儿罚为官奴,儿子充军;副将作大将高龙义、率更令晋文建、通直散骑侍郎元衡皆令自尽;车骑将军阎毗、车郡公崔君绰、游骑尉沈福宝、瀛洲术士章仇太翼等四人每人杖一百,没收全部家产;以太子仆河东柳肃等为代表的*外围官员数十人,被除官为民,永不叙用。至此,杨勇领衔的*成为过去式。
政治斗争是血腥无情的,既然站错了队,便应该有站错队的觉悟,天下没有不冒风险便能官居一品的大好事往你头上掉。*基本上被清理一空,死的死贬的贬再也成不了气候。但是*中有一个人却在这场风波中生存了下来,并且还升了官。这个人叫做柳述。
柳述,字业隆,河东解人,门阀世家出身,世代官居显要。柳述因为其家世高贵,与杨坚的女儿兰陵公主结了婚,而兰陵公主与哥哥杨勇的关系非常不错,加之他年轻时曾经做过杨勇的侍卫,因此柳述便毫无悬念的上了杨勇的贼船。柳述与其他投靠杨勇的官员不同,他与杨勇的关系是合作关系而不是依附关系,如同杨素与杨广那样,因此在杨勇的“七宗罪”中他没有得到出场的机会,因而未受到牵连。
晚年杨坚极为宠信柳述,令其掌管宫内侍卫,而后,为了防止杨素在朝堂之上的一家独大,柳述被任命为兵部尚书,表面上归杨素管辖,实际上成为一个独立的政治势力,在朝中与杨素相抗衡。柳述的存在成为了杨广杨素等人的心头病,但是因其与杨家皇族的关系很难将其除去,因而柳述便在风云变幻的开皇末年顽强的生存下来,并日益茁长成长,直到伴随着杨勇死亡之前反戈一击的失败,才正式退出了大隋的政治舞台。此时提到柳述,是为那场流传了千古的杨广风雪夜弑父杀兄的故事做个铺垫,让人们先记住柳述这在在杨坚执政后期异军突起的权贵人物。
杨勇被废,设立新的太子一事便被提上了日程。本着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的优良传统,杨广毫无争议的在众皇子(其实就剩三个了)中脱颖而出,成为了东宫的新当家人。
开皇二十年十一月三日,晋王杨广被正式册封为太子。随后便是一系列的人事变动,形成新的太子东宫班底。长安城黑白两道第一人宇文述被任命为东宫左卫率(正四品上),重要谋臣张衡被任命为东宫总管,爱将郭衍任太子左监门率(从四品下),后转任太子左宗卫率(从四品上),段达任太子左卫副率(从四品上),吐万绪任太子虞候率(从四品下),原江都晋王府文人柳琂任检校太子洗马(从五品上)。此外,杨广的两个儿子也都受到了册封,长子河南王杨昭继任杨广的晋王爵位,并任内史令(正三品);次子豫章王杨暕调任扬州任扬州总管,接替杨广坐镇江都。可以说这一系列人事任命对杨广是极为有利的,以前的人马调回长安紧紧围绕在自己身边出谋划策,以前的地盘扬州也被封给了自己的儿子,自身的实力那自然是大增。
面对着太子之争的巨大胜利,杨广并没有得意忘形,因为杨勇之所以会失败是因为当时他在明自己在暗,现自己被摆在了明处,接受着兄弟姐妹们的无情检验,必须十万个小心才是。就在杨广小心翼翼做好他的太子之时,仁寿二年(为了纪念新世纪的开始,杨坚自公元601年改开皇为仁寿,仁寿二年为公元602年)皇后独孤氏死了。紧接着,蜀王杨秀也被杨坚斩落马下。
独孤氏的死与杨秀原本没有什么关系,但正是独孤氏的死给了杨坚一个令杨秀回家的借口,这才使杨秀由一镇藩王被贬为庶民。
蜀王杨秀是杨家的一个另类,由于其从小脱离了父母的怀抱,行事极为乖张任性,他经营西南二十年,除了登基称帝外什么坏事都做过了,杨坚拿他也是没有办法,因为他根本就不回家,也不听指挥。杨坚清楚的认识到,若是自己一死,杨秀必定叛乱,把这个烂摊子留给杨广还不如自己解决掉。
史书记载蜀王杨秀的垮台是杨广一手策划的,这点很是值得商榷。杨秀不是一般世家子弟,没有杨坚的首肯,任何人都动不得的。而当上太子的杨广做事极为小心,他不可能为了解决一个对自己威胁不大的弟弟便惹杨坚的不高兴(杨秀与杨坚关系向来不好,不可能被立为太子,而作为太子的杨广只要不犯错误则肯定顺利登基)。杨秀与杨坚的关系恶劣到什么地步呢?杨坚曾数次下旨令杨秀回京,杨秀竟然每次都宣称事务繁忙脱不开身,还曾经暴打宣旨的信使,就差说一句:我就抗旨怎么了。杨秀也有抗旨的本钱,在西南(四川地区),他违反规定屯兵二十万,凭借西南地区险要的地形足以独立称帝了。
仁寿二年八月二十四日,大隋皇后独孤氏去世,享年58岁。独孤氏的死令杨坚无比痛心,多年来他们夫妻关系一直很好,真算得上是相濡以沫,同清苦共富贵,做到了真正的不离不弃。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就在独孤氏被下了病危通知书要求见孩子们最后一面的时候,益州总管杨秀仍然迟迟不肯出发,这让杨坚很是恼火,也令他的兄弟姐妹们很是跟他看不上眼,一个不孝顺的子女总是会被别人慢慢疏远,况且杨秀的性格秉性本就不招人喜欢。
在杨坚三番五次的催促下,杨秀竟然想继续以有病为由推辞不去。这时他的手下们都看不过去了,益王府总管司马源师劝他:“这次你母亲病危,还是回家看看吧。”杨秀回了一句:“我家的事,你操的哪门子心啊!”司马源师又对他说:“你这样不仅是不孝,连皇上都要怀疑你要造反了,到时你可怎么办呀?”杨秀还是不应。
一直到了七月底,杨坚派来了新的益州总管独孤楷,在独孤楷不停的劝说下,杨秀才有了回长安的意愿,答应独孤楷即日便启程回长安。就在出发当日,看着渐行渐远的益州城,杨秀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向来相信自己直觉的杨秀立即令大队人马返回益州城。他决定不回长安了,自十岁被封到益州起他便把益州当成了自己的家,只有在益州他才能感受到作为一名皇子的成就感和安全感,况且此次回家是凶多吉少,自己这点政治敏感度还是有的。
到了益州城下,杨秀绝望的发现才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益州城已不再是自己的益州城,城门已被关闭,而城头上方数以千计散发出阵阵寒气的箭头则向自己宣示:长安才是你的最终归宿,长安欢迎您。原来独孤楷早就料到杨秀不甘心回长安,加之来益州之前杨坚给了他封密旨让他见机行事,于是就在杨秀刚刚走出益州城门之际,他便令手下接管了城防并派自己带来的重兵加以看守,硬生生将反悔回城的杨秀挡在了外面。
既便已经没了后路,心不甘情不愿的杨秀在路上还是拖拖拉拉,最终仍旧错过了见独孤氏最后一面的机会,就是葬礼都没来得及参加。这也昭示着杨秀藩王之位的终结。
回到长安的杨秀立即被悲伤加上愤怒的杨坚废除爵位,成为了杨勇一样的庶民。杨秀的倒台完全是咎由自取,若不是他如此嚣张,如此跟父皇看不上眼,或者哪怕能够回家见上独孤氏一面,都有可能会继续呆在益州总管的位子上,如同自己的五弟杨谅那样,做藩王做到杨广称帝。
杨坚曾经对这大臣们自豪的说:“你们看看我,五个儿子都是一个妈生的,这样江山才会稳定,才不会出现兄弟相残的局面。”杨坚说这句话的时候应该没有找鬼谷子算上一卦,若是知道在自己还没死之前便只剩下了两个皇子,不知还会不会说出如此豪言。皇权争斗哪管你是不是亲生兄弟,即使是亲生父子也照样会血流成河。
接下来便是我们的年度重戏,也是本书的第一个悬念无穷惊险刺激的大高潮——杨坚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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