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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国师的分析

林开元侃侃而谈:“这个大顺朝现在虽然表面风光,却已经犯有不可挽回的致命错误。想那李自成听从李岩等谋臣的计策,提出了什么‘迎闯王,不纳粮’,还有什么‘杀一人如杀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的口号,短时间内民心所向,加之官军毫无士气,一触即溃;所以一路打下北京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但是----”

他话锋一转:“李自成做这些不过是徒然注重于形式而已。他和闯军上下未必有几个人肯真正相信这些爱民如子的口号,本国师预测,用不了多久,李闯便会在北京故态复萌,行河南地,洛阳城之故事,而京城又是天下风闻的中心,到时候必然会大失他大顺朝新君的人望,使群情不附,名位不正,动摇了李闯坐天下的根基。”

林开元偷眼看了一下张献忠,只见老张正抚着黄胡子,一面点头一面若有所思,便继续神侃道:“还有啊,李闯现下虽然对百姓暂时宽容,但对降附的地主士绅却严厉苛刻,以及归顺的明朝官员也极不信任,动辄治罪,闹得人心惶惶,这样一来就造成各地大批富绅士人的强烈不满,串联群起反抗是迟早的事。可笑那李闯虽然短时间内打下山陕,中原那么一大片地方,手底下却极度缺乏能管理起地方,替他征兵征粮的基层官员,既然不能信任明朝的投降官吏,又和地方上势力盘根错节地士绅富商们的反目为仇,那等于是根本控制不住这些地方,现在既然又得罪透了那许多士绅和官员,这些人日后仗着熟悉地方情况而在李闯眼皮底下做乱的话,那就等于是大顺朝的内乱,到时李自成即使兴兵征伐我大西军,但内乱,加上和我大西军的外战,必使其内外交困啊----而且情况还不仅限于此……”

林开元心说,李自成只顾得自家称王称帝,却对地主阶级和地方基层管理人员的作用认识不足,有历史学家早就指出来了。而且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这可是今后爱国统一战线理论的基础,因为毕竟这个时代所有华夏民族最大的敌人可是东北那些拖着“猪尾巴”的满洲八旗啊。

见张献忠,张可望等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林开元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接着说:“如果仅仅是这些错误,那也没什么,毕竟大顺政权新创,实力强大,纵有内部反乱也应该能最终平定,只是花费的时间长短罢了。不过,他却还有两大失策,这两大失策,才是大顺必亡的根本因由。”

张献忠扬眉急问:“国师请讲端详。”

“第一,大顺没有建立一个稳固的根据地,中央政权随着军队满天下乱跑,打到北京就急着再搞个登基大典,重新登回皇帝的基;却无视自己根基不稳,放任山陕,中原一带统治虚弱。”林开元看了一眼张献忠,“而殿下目前所作所为,却比那李闯高明了百倍,我大西军先图蜀中,得天府之国立足后再谋取天下,这才是循序渐进的称霸之道。”

张献忠一直紧绷的面皮终于松动了,但一旁的徐以显却说:“国师方才说李闯那厮势大,若他以雷霆手段镇压住富绅,地主们的反抗,又在北京慢慢经营,岂不是就能消除这些不利因素?”

“军师,李自成哪里还有时间慢慢经营?”林开元转向张献忠:“殿下,属下以前曾说过,当今天下可以和我大西军抗衡的,只有两大势力,你可还记得?”

张献忠点了点头,“李自成是一个,还有,”他眼睛一亮,“满州建奴!”

“不错!”林开元抚掌微笑:“正是满州建奴。属下在此姑且妄言----不出数月间,一待李闯的军队出北京城,征伐山海关,欲与关宁明军决战之时,女真八旗必将以百战劲锐,举倾国之力南下攻击李闯。并且很可能与关宁军联手,合兵一处与李自成决一死战!到那时,李闯十有八九抵挡不住建奴和关宁军的联手,必将打败之后撤退回中原,而建奴也会趁势在后面追杀,若果真如此----正所谓“鹬蚌相争,只我大西与大王得利啊”,他李闯哪还有时间来寻殿下的晦气?李闯现下虽然破北京,逼杀明帝,但他在志得意满之下,却对腋肘之间这样的大患大敌视而不见,绝对是取死之道!”

“所以殿下何必对一个必死的李闯,对一群必败的闯军而耿耿于怀,过分担心呢。”林老师最后总结说。

张献忠的面色终于从多云转晴了,他一拍大腿,“哈哈哈,咱老子就说嘛!国师曾说寡人是紫薇星转世,怎么会怕了李自成这个伪皇帝?”他有些埋怨的对徐以显说:“军师,咱老子一时忘记了北面还有建奴,可以随时给李自成这老小子背后插上一刀的,但你却怎么也不提醒一下?记得当时国师给寡人分析天下大势的时候你也是在场的。”

徐以显却说:“殿下,女真建奴是否会南下,终究是国师的一面之辞,到底是否准确还需看看再说。但李闯的军力威胁确是真在眉睫之间啊。”

林开元扫了徐以显一眼,见他一脸的尴尬,心说:这人嫉妒林老师大才,心里不定怎么恨我。哼,老子杀张献忠的时候,要不要顺便把你也给宰了?

“殿下,若满清数月之内不进山海关,殿下可以治属下妄言之罪!”林开元心想,数月之内若按计划进行的话,林老师我早就将你给做掉了,还真不怕你的个死鬼来找咱老子的麻烦哦!

张献忠因李自成称帝给他带来的不愉快,让林开元的一番预言般地说辞给他解开了心结。这时张可望、张定国又进来趁机为马守应部将士求情,张献忠终于开恩,只把被绑起来的那些将士训诫了一顿,为防意外,又将这些人及所部士兵重新拆散,分插到了其他营中。

林开元本无意救人,却凑巧又积了一份功德。其他人还好,张定国却对林开元彻底服气,认为林开元无论人品、才华均是上上之选,不在他最佩服的“宋亡三杰”之一张世杰之下。林开元若能知道张定国心中对他的评价,不知是该得意,还是该汗颜?另外可能还顺便腹诽一下,历朝历代将星,名臣多如牛毛,你李定国同学却拿谁当偶像不好,偏偏选一个屡败屡战,虽九死而不悔,却终究没能挽回宋朝灭亡的张世杰,虽然你和人家都姓张……再想想历史上日后李定国的遭逢,还真是有点“宿命论”的味道啊。

因为李自成称帝而在大西军中所引起的骚动总算告一段落,林开元回到自己营地,心知张献忠对自己的信任已达到了高峰,他想:现在也许是时候设计一下细节,好好想想如何宰了这个老东西。

又过了几天波澜不惊的日子,在准备相对妥善之后,张献忠终于发动了明末历史上有名的“重庆之役”----这也是对于大西流寇们具有决定性影响的一场大战……

重庆城三面临江,一面靠山,倚山筑城,建筑层叠耸起,道路盘旋而上,风貌十分独特。

林开元看着远处笼罩在一层雾气中的著名山城,心说:林老师这可是第一次来重庆,只记得里面有什么渣宰洞、白公馆挺出名,不对,这时候的重庆还没有。不过我可以在里面建一个林公馆,专门拾掇张献忠用。

他偷偷扫了一下在他旁边,骑着一匹浑身血红的长毛大马、头戴锁子护顶头盔、身穿一套黄色鱼鳞甲的张献忠,恨恨的想:献贼打扮的和个万年老乌龟一样,防护的到是周全。恩,如果李自成那边不出什么大变故的话,一片石大战后大顺马上就要灰飞烟灭,满清入主中原的时间不长了。我要想在这时代立足,必须尽早除掉献贼,拿着他的头颅换些资本。这些事情一定要在满清羽翼丰满之前做到,否则满中原的空中都飘荡着长辫子,给我的生存空间就小了。

大西军自破夔州以来,兵分数路,打的沿路明兵溃不成军。守万县的总兵曾英和守梁山白兔亭的标将赵荣贵给大西军制造了一些麻烦,但也在张献忠绝对优势的兵力面前败退。秦良玉从石柱地区调来两千白杆精兵,对外号称一万,中途骚扰大西军,但兵力悬殊太大,只得退到重庆,和巡抚陈士奇共同守卫山城。

大西军在进军过程中还遇到了黄龙、摇天动这些号称“摇黄十三家”的流贼,但这些人虽然本质上和大西军一样是流寇无产者,却对大西军既不投诚,也不攻打,只牢牢守住一个‘避’字。

这日,大西军挟迅雷之势兵至重庆城南锦门下。林开元看着面前防守严密的历史名城,日后的西南特区,心知此战肯定甚难。

张献忠眯着一对眼睛,盯着南锦门的那处瓮城,右手攥着长长的胡须,不知再想什么。

南锦门外有一条护城河,足有十余米宽。河对面是一座闸楼,专为升降吊桥所建,现在吊桥当然已经高高的升了起来。闸楼再向里去是一座箭楼,正面和两侧都有方形窗口,供射箭使用。张献忠正在观察的瓮城就在箭楼与南锦门之间,四面用围墙围住。

林开元对古代军事知识懂的不多,问了一下张定国,才知道瓮城乃屯兵之用,若敌人攻到了箭楼下,既可出瓮城之兵击之,也可打开瓮城大门放敌人进去,然后再来个“瓮中捉鳖”。

重庆的城墙修的异常结实,林开元估计了一下,那城墙有十余米高,十余米宽,上面每隔一百多米修了座敌台,伸出了城墙之外,据张定国介绍里面都驻有士兵,专门从侧面射杀利用云梯等物爬城墙的敌人。

城墙上面又有无数垛口,林开元远远看去,见那里隐约有不少明军人影。这个垛口林开元自己就能判断出,它应该是用来射箭和瞭望用的。

林开元见防御的如此严密的南锦门,心说,大西军即便能把重庆打下来,估计也得损失不少精兵强将吧。

“阿大!”张可望满脸兴奋对张献忠说:“您下令,孩儿愿做先锋,拿下重庆!”

张定国在旁边说:“大哥,我看这重庆城坚兵多,怕不是那么容易打的下来的。”

张献忠一直攥着胡子的右手慢慢的滑了下来,从鼻孔中哼了一声:“寡人自入川以来,无论遇到什么天险坚城,无不翻手即灭,区区重庆算的了什么?”

林开元心想,老乌龟自信心开始膨胀了。

“传寡人号令!”张献忠喝道:“立即赶制一面大旗,上面用人血写上一个大大的‘楚’字!咱老子要吓唬吓唬里面的瑞王朱常浩,哼,老子在武昌曾杀了楚王,打下重庆就要宰了他瑞王。”

张献忠又吩咐:“另外将入川以来投降的大明官员都给寡人叫来,寡人这就修书一封叫他们进城交给巡抚陈士奇,若提瑞王头颅打开城门迎接咱老子,可以免死,否则灭他满门!”

几个传令兵立刻大声答应了,有人去找人制作大旗,有人去拘来投诚的大明官员。

汪兆麟也一直随侍在张献忠身侧,这时听了张献忠说的话,命人找来纸笔,临场修书一封。他有心在自己主子面前卖弄,便在信上长篇大论,思古议今,想要奉献出一篇美文来,可惜只是明珠暗投,这边张献忠看他笔走龙蛇的样子,不耐烦地说:“老汪,不用这么麻烦,你以为是李自成那老小子两国交战的国书么?你就这样写,一字不许更改,厄---,陈士奇听令,咱老子要你砍了瑞王脑袋投降,听从可保性命,否则重庆鸡犬不留!”

汪兆麟三两下写完了,呈给张献忠看,张献忠扫了一眼,“恩,就是这样。”

这时,十几个大明投降的官员被几个士兵驱赶了过来,张献忠对一个三十余岁,看样子可怜巴巴的人说:“你叫任什么来着?”

那人赶忙低头哈腰禀道:“小的叫任万年,乃万县---。”

张献忠打断了他:“咱老子要你们这十几人去给陈士奇带封信,告诉他咱大西军对投诚的官员向来是善加对待的,哈哈,这就去吧!”拿着马鞭子照着任万年的头上抽了一下。

任万年等人丝毫不敢反抗,抱着脑袋,拿着书信,一行十几人战战兢兢的向着重庆南锦门走去。这些人心中明白,这一去恐怕凶多吉少,但若不听从张献忠的话,立刻就会有杀身之祸。若陈士奇真的想投降,那么自己这些人多少还有一线生机。

张可望说:“阿大,陈士奇向来以忠臣自居,恐怕不会听从。”

“哈哈!”张献忠大笑:“他敢!?咱老子数十万大军团团围住这座山城,由不得他不听从。何况崇祯皇帝都上吊死了,他陈士奇还能向谁忠心?”

众人谈话间,一面上书鲜红‘楚’字的巨大旗子也已被制作好了。张献忠命人将其挂在一根长达数丈的长木上,把木头立在了离南锦门不远的空旷地方。

黑压压的大西军如同乌云一般堆积在重庆城外,林开元看着这些脸上充满狰狞狠恶表情的大西兵,心中琢磨,大西军这么多人,怎么才能将他们屠的干干净净?

过了小半个时辰左右,徐以显忽然指着远处的城墙叫道:“殿下请看,那是什么?”

就见南锦门附近立起了十几根长长的杆子,离的虽远,但仍可看清每个杆子上面吊着一个人。

张献忠脸一沉,右手又攥住了长胡子。

只见南锦门的闸楼将吊桥放了下来,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从桥头奔出,向着张献忠这群人跑来。快到近前,林开元一看,正是方才进城送信的任万年。任万年跑到张献忠马前跪倒,捂着两耳哭道:“大西王殿下,那陈士奇,将其他人全部杀了吊在城门上,又割了小的双耳,并叫小人把他说的话传给殿下。”

张献忠不动声色的看着从任万年的指缝里不停流出鲜血的双耳,问:“他说什么?原样都给咱老子讲出来,不许改动一字!”

任万年吭哧半天,大着胆子说:“陈士奇说了,昔岳州知府李乾德割贼军双耳以辱献贼,陈某不才,照样办理。献贼若立刻退兵,可保一条狗命。如敢犯重庆,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张献忠愣了愣,忽然从旁边张定国的手上夺下长枪,一枪扎进了任万年的胸膛,“辱咱老子?死无葬身之地!?咱老子将你陈士奇碎尸万段!”

他暴跳如雷,一枪枪的将那任万年胸口戳的稀烂,还觉得不解气,最后一枪扎进任万年的左眼,几乎把他的半边脑袋挑飞才住了手。

张献忠喘了几口粗气,把沾满鲜血碎肉的长枪随手扔给张定国,然后命令道:“定国,你率本部人马,给咱老子立刻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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