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然因了那首《沁园春》心神不宁了一夜,翻来覆去的怎么也想不明白楚空尘到底是怎样的神通广大竟然会送了这首诗给她。
直到后半夜,洛然才总算慢慢静下了心思,逐条分析了起来,可能性无外乎这样几种情况:一、楚空尘也是穿越而来的“同道中人”,二、楚空尘身边曾有过或者现在仍然有极亲近的人是穿越而来的,三、这个大楚之前曾经有穿越而来的人且有很高的知名度以至于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可能发生这种情况。
最后一种只要找人问一问自然便可以排除,洛然盘算了一阵,心里总算比刚看到那首诗的时候心里有了些底,一抬眼,窗外天色已是破晓,这才感到一阵疲惫,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才睡了没多久,洛然便被一阵惊呼声吵了起来,睁开眼,秋霜竟一脸兴奋的冲了进来,“小姐,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洛然揉了揉眼,爬了起来,勉强清醒了点,顿时也是松了口气,至少楚空尘还算守信,只不过,下一步难过的可便是她了。想到这洛然露出了一丝苦笑,随即吩咐秋霜帮她穿衣洗漱,心里却念着不知这一劫到底躲不躲得过。
过了没多久,还未待她梳洗干净,盘好头发,雷致远竟已经直接冲进了她的房间,看来牢狱里老爷子并未受什么苦,换了身便服精神也恢复了,这么快就来兴师问罪了。
雷致远似乎气的不轻,脸色发白,连身子都在颤抖,双手攥紧了拳头,好像随时都会砸下来似的。
秋霜从来未见过雷致远如此恼怒的样子,手下一抖,手中如瀑的青丝便散落下来,顺着洛然的后背一直垂到腰间。
暗自叹了口气,洛然从铜镜前转过身来,盈盈下拜,向雷致远行了一礼,“父亲归来,浅霜正高兴着要去给您请安呢。”
雷致远冷笑:“哼,你以为你很厉害吗?嗯?陪了楚贼一个时辰便要到我这里来邀功吗?”
洛然皱了皱眉,知雷致远果然想歪了,却也不能反映太过激烈,毕竟此时雷致远正在气头上,若是太过逆着他,正让他觉得自己心虚。再次叹了口气,没想到她此时倒成了雷致远受这无妄之灾的出气筒,还真是吃力不讨好。
“浅霜素来谨记爹爹的教诲,这次贸然随楚侯爷前往三合楼,确实唐突,然我之前确实从未听说三合楼之名,在楼内时楚侯爷也未曾有丝毫逾距之态,女儿委实冤枉。”
雷致远冷笑了一声,“你先梳洗干净,然后到大厅里来,我自有话问你。”
洛然低头应了,心里却是急的,若是此时雷致远在屋里大发了一通脾气也还好,偏偏要让她收拾好了出去,这事恐怕躲不过去了。
秋霜未见过这种场面,正紧张的厉害,双手越发僵硬,盘不起头发来。
洛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吩咐道:“别怕,要受罚的是我,又不是你,怕什么?”
“小姐,我心疼你,你明明是家里最费心思救老爷的,凭什么最后是你受罚。”秋霜委屈的撇了撇嘴,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洛然叹了口气,“你可知三合楼的房间里都配有卧具,我和楚空尘在那房间里单独处了一个时辰,瓜田李下,又有谁会不怀疑?”洛然苦笑着摇了摇头:“是祸躲不过,走吧,我们过去。”
慢慢走到大厅里,自然是全家到齐,雷致远的手里拿了一条看似很古旧的鞭子,大概便是所谓大户人家的家法了。
雷夫人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旁,一脸道貌岸然的严肃,洛然在心里冷笑,这时候自然不可能要这个后娘来疼她了。
“跪下。”雷致远声音生冷的厉害。
洛然见雷致远的动作,大约料到了处罚,一顿鞭打,以她如今这副皮囊还真的不敢说能不能熬得下去,心里也不禁紧张了起来。
“爹爹,你怎么能这样?”雷峻猛的站了起来,虽然仍是一腔稚嫩,但表情和气势却是不合年龄的严肃,“无论如何,是因为姐姐您才能放出来的,如今您却这样做,难得不是恩将仇报吗?”大声的质问,但裤脚仍是微微颤抖,反对他的父亲于雷峻来说还是难了一点,洛然想着若是她此时不是处于这种境地,大概会在一旁淹了袖子,会心一笑吧。
雷致远黑着脸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雷峻,一旁的雷夫人已经吓得不清,一把扯过雷峻,慌声道:“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你爹爹管教你姐姐哪能算得上恩将仇报?”
雷致远狠狠的瞪了洛然一眼,才愤愤的说道:“我宁愿老死的狱中,也不要这种不守妇道,不要脸面的女儿来救我!”说着,他手臂一挥,鞭子已经打了下来。
啪的一声脆响,洛然只觉得自己的胳膊火辣辣的疼,她本能的伸手一摸,胳膊上已经肿起了手指宽的鞭痕,心里想着,“这家法果然是厉害。”便又是一鞭子已经落了下来。
劈头盖脸的砸在身上的鞭子,让洛然全身都疼了起来,每一鞭都是一场煎熬,疼痛不再只是短短一瞬,而是越发绵长的疼痛揉进了骨子里,蚀骨一般。
洛然开始本能的咬住了嘴唇,越发剧烈的痛苦让她忍不住想要发出呻吟,却倔强的不肯有丝毫示弱的表现,她冷冷的跪在地上,瞪着雷致远,不说话,不求饶,不哭泣,不闪躲,就是那样面无表情的受着,听着雷峻在一旁不忍的哭声,听着雷致远一边挥鞭一边愤怒的嘶吼。扭曲的脸孔让洛然觉得恶心,不过是一个胆小又刻板的书生罢了,恶意的揣度他人的心理和经历,表面上装作道貌岸然的样子,夜幕降临的时候却比任何人都要猥琐自私,冷酷无情。
身上的疼痛已经开始渐渐变得麻木,似乎连雷峻和秋霜的哭声都开始变小了,洛然突然觉得想笑,下一刻她便真的笑了起来,朝着雷致远,轻蔑的笑起来。
“老匹夫!”她恶狠狠地骂着,随后迎来更多的鞭打和责骂。
“果然是什么样的爹娘,养什么样的野种,老爷,要不然还是把她赶出去吧,你刚才天牢里出来,别再气坏了身子。”雷夫人似乎是怕场面不好收拾,突然插嘴道。
洛然本已有些神志模糊,听了这话顿时清醒了几分,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竟然还有什么离奇的身世,这倒也难怪雷致远并不喜欢她,原来不只是重男轻女,雷浅霜压根就不是他的女儿吗?
雷致远听了这话才终于放下了鞭子,喘着粗气的瞪着雷夫人,“妇道人家,说什么胡话!”他怒道,然眼睛里的躲闪却让人瞧出了心虚。
洛然揉了揉膝盖站了起来,身上的伤疼的厉害,几乎随便动一下都会牵动伤口,此时也不过是咬牙撑着罢了,还真是个好消息啊,雷浅霜竟不是雷致远的孩子。
虽说洛然与她“所谓”的父母并没有感情,但好歹她救了雷致远一命,被这样对待如何能不心痛,幼年时对父母的期待和期盼都被后来苏青说起的那些故事敲打的一干二净。
有父母又怎样,碰到不负责任的,倒不如父母双亡来的轻松自在。洛然就是这样想的,并不是没有想过所谓家庭的温暖,只是刚穿越至此的时候,雷致远便打破了她的期望,以前没有的今后也不会有了吧。
父母亲情于洛然来说不过是奢侈品罢了。
有雷峻这个活泼的弟弟已经超出了她的期望了。
此时,听到雷浅霜的身世似乎还有秘密,洛然竟有了一种置身事外的旁观的感觉,身在闺房里的大家小姐,曾经又有什么隐秘的身世呢?还真是让人期待啊。
“我真的不是你们的女儿啊,那我爹娘是谁?”不知道曾经的雷浅霜临死之前到底有怎样的遗憾,她短暂的一生大约都是活在隐忍和蒙昧无知的状态下吧,若她真的地下有知,此刻又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
又或者她在阎王爷的生死薄上早就看到了呢。
雷夫人真的不知当初春杏欺上瞒下的有意欺负雷浅霜?
是刻意纵容还是根本就是她授意的?
洛然越发想要冷笑,这一家人哪里是单纯的迂腐古板,根本就是道貌岸然的渣滓,是她之前太过看清他们了,雷致远也不过是个斯文败类罢了。
雷致远看着洛然不屑的表情,脸上青筋尽露,扭曲了表情。
“你那个没出息的娘是个**,你那恶心的爹是龙阳院里的小倌!”雷夫人终于看不下去了,恶狠狠地说了出来。
洛然轻笑出声,“先不说你们为什么要收养我,就算是这样,我也觉得他们比你们干净的多!”转身离开,这屋子里那对中年夫妇的丑恶嘴脸,她真的是不想再看了。
许是走的急了,洛然未注意脚下,略微走了些神,便被绊倒在门槛旁,跌在了地上。
全身的伤被外力压迫,撕心裂肺的疼起来,加上这副身体太过于虚弱,竟让洛然一瞬间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