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然与廖静言依着计划细细商议了许久,不觉间,天色已经大亮,廖府里人来人往的走动声越发频繁起来,两个人都是疲惫的揉了揉眼,熄了桌案上的油灯。
“该是去看看那些小子们的时候了,这一次,可有的他们忙了。”廖静言轻轻笑道,口气里竟有一丝戏谑的成分,让洛然颇有些意外。
“什么时候,咱们一丝不苟的廖大将军也这般胡闹起来了?”洛然笑着转身,刚想出门打一盆水,便见廖静言的亲兵端了铜盆正要开门。
洛然自然的接过去,说道:“好了,你也收拾收拾,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见那些小子。”这般熟稔的景象,让那亲兵睁大了眼睛愣了好久,才面色一红,转身跑掉了。
洛然突地反应过来,一大清早,她出现在廖静言的房间里,且廖静言仍是一副衣冠不整的样子,这光景,如何不让人想歪了?不禁也是脸上发烫,一把把铜盆塞到廖静言手里,说道:“我先出去了,你收拾好了,就来找我。”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唯独留下了廖静言一个人望着那铜盆里的清水,扬起一丝苦笑。
站在外面的大厅里等了一刻钟,便见廖静言穿上了将军的盔甲,走了出来,随手接了一旁的小厮端来的烙饼,边吃边招呼洛然跟上,随即带着自己的亲兵去了练兵场。
练兵场在桥阳关的西北角,这军事重镇,家家户户几乎都是当兵的,有一些则是陪着参军的丈夫儿子搬过来的人家,这时候,见廖静言带了人赶过去,都笑呵呵的上来打着招呼。廖静言一贯亲民,这当口更是格外注重民心,笑着和一些妇人们唠着家常,譬如今年收了多少粮食?丈夫的伤可好些了?谁家的孩子读书出众,是块好料子……几句话下来,便是耽误了大半时间。
洛然在一旁等得急了,一个眼刀便横过去,暗示廖静言他们要迟到了,廖静言见此也只是笑了笑,拱手告辞,继续前进,独留着那几个亲兵,在他们两个的背后露出暧mei的笑容。
眼看好不容易到了练兵场,廖静言挑头进了帅帐,把手底下的爱将召集了起来,大张的羊皮地图挂在墙上,虽说经过了处理,仍是散发出一阵阵膻味。只是将士们都已经习惯了这味道,倒是也闻不出什么来。
楚空尘与楼辰海一贯的貌合神离,桥阳关一战之后,楚空尘的军队里甚至传出过两人发生冲突,即将开战的传闻,虽说事后证实是假的,但廖静言猜测,这里面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因此,这一次,楚空尘让楼辰海驻扎在此,牵制桥阳关的力量,也无疑是把楼辰海排除在战争的中心圈子之外,根本不想予以重用。
廖静言此时意气风发,拉了几名爱将站在地图前细细研究着,楼辰海现在就驻扎在据桥阳关五十里外的凤栖山脚下,当地人也称作凤凰坟,山虽不高,但地势险峻,且三面环山,倒也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凤栖山素有传闻,说那里是凤凰涅槃之处,每五百年便会燃气一次大火,把方圆五百里的一切全都燃烧殆尽,之后,便会有一只凤凰从山顶上飞出,直上九霄,凤鸣刺破苍穹,凡是听到凤鸣的人都会七窍流血而死。
这样惊悚的传说洛然多少有些诧异,凤凰一直是中国古代最为祥瑞的象征,奈何在这个时空里,竟然是一种邪魔般的存在。
“凤栖山三面环山,要攻进去便只能和楼辰海正面冲突,虽说难以攻打,但若是能诱敌出击,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说话的是廖廖静言手下唯一的儒将文章,平日里多是负责粮草调配,在军中并不算显眼,但却是最为稳健可靠的一个人。
廖静言淡淡一笑,“确实如此,不过,楼辰海带兵多年,哪里肯轻易上当,具体的情况,却还是要好好计算一下的。”
“不如,先诈败一场,想法子把他们引出来便是……”谢远插嘴道。
“你这不废话吗?”年宜安翻了翻白眼。
随即几个将军便热热闹闹的讨论了起来。
洛然静静的在一旁看着,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又和廖静言对视了一眼,默契十足。
他们的目标可不在此,他们想要的,可是凤凰涅槃,是把楼辰海的军队彻底淹没在火焰之中。
此时,乾安城外,楚空尘帅帐。
此时,楚空尘也在召集着自己的军事会议。
依旧是以聂震为首的燕云十六部的将领们为首,军中的少壮派坐在最靠近楚空尘的地方,低声报告着敌军的情况。
“楼怀羽在整个北方战线上兴建了烽火台,看来是有了和咱们大长久战的准备,以后再组织一次奇袭恐怕就要困难了。桥阳关那边依旧没什么动静,不过楼辰海似乎仍是对侯爷的安排不满,不肯听帅令,一意孤行,不肯退出凤栖山。”说到这里,聂震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凤栖山易守难攻,地形优势极好,他实在不懂,楚空尘为何要让楼辰海撤离那里。
楚空尘冷冷一笑,俊秀的眼里掠过一丝暴戾的杀气,“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楼辰海这方面倒是学的不错,可惜却用错了地方。我叫他去那里是为了牵制桥阳关的力量,该出击的是他,他却只顾着保存自己的实力,凤栖山那里……算了,这一支力量本就不肯受我节制,只要不影响大局,就算他们被廖静言灭了也与我无关。”
聂震听出楚空尘似乎有什么不便多说,便也不再追问,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下一步我们又该怎么办?”
楚空尘的脸色渐渐有些缓和,问道:“雷峻的伤都养好了吗?”
“养好了,那小子是铁打的身子,已经全好了,这几天已经开始操练了。”提到雷峻聂震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初见时,那孩子还是个清清秀秀的书呆子模样,现在却已经是燕云十六部里面最有潜力的将军了,他日,这战场上该是他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
“我有意让他组织一支少年军,你叫他去咱们的军队里以及刚刚征来的士兵里挑选两千人组成一支军队,他做统率,听候调用,你告诉他,我只给他半年时间,到时候一定要弄出一支像模像样的军队来。”
聂震听了这话微微一怔,“不知侯爷要这样一支军队有什么用意。”
“此事用意颇深,聂将军还是不要多加追问的好。”站在一旁的冬凌先生笑道。
聂震心中一惊,连忙拱手道:“此事是我逾距了。”
楚空尘点了点头,示意聂震自己并未生气,随即说道,“此事错综复杂,你如今日理万机,不必在意这些。”
聂震听了点头,随即又和楚空尘说起了一些调度的事情,燕云十六部的其他将士亦是纷纷报告一些消息,约是过了两个时辰才纷纷离开。
此时帅帐里只剩下楚空尘和冬凌先生两个人,楚空尘见众将离开,顿时肩头垮了下来,仿佛很累似的坐回到椅子上,闭上眼假寐起来。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懂得,但是你心里仍是排斥。”冬凌先生突然开口。
楚空尘未睁开眼,说道:“正是如此,先生不必担心我会意气用事。”
“聂震功绩太高,若不慢慢削弱其实力,于他也并无好处,你心知他是忠心耿耿,便不必内疚,何况,以雷峻之能,他日之功绝对在聂震之上,而因为他姐姐的身后,侯爷你就算不肯大加赏赐也是无可厚非,如此一来正好可以维持军中的平衡。为君者就该懂得这些驾驭臣子权术的方法。”
楚空尘的嘴角勾起一丝苦笑,“罢了,既然已经做了,又何必扭捏。不过楼辰海却是伤脑筋,虽说他不易控制,但这般直接把人送入虎口,倒也可惜了。”
冬凌先生微微一笑:“侯爷可是有了什么主意?”
楚空尘眼睛亮了起来,“恩威并重,该是雪中送炭的时候了,凤凰涅槃之前,我叫聂震带上三万人马接应如何。”
冬凌先生捻须大笑。
军帐之外,士兵操练的声音撤响天空,一派雄壮,正是风雨欲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