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对着屏障将胸前的两襟笼好,手在腰际系好最后一根带子,懒懒地喊道:“晚娘,帮我束发。”
直到现在我对发髻还是不能够很顺手,在马车上奔波逃跑的那一段时间,每天闲着无聊,倒也折腾地能将发髻梳个勉强。再后来当了贾府的米虫,一头黑发自有翠花去烦心,于是彻底就懒惰了自己的手。因为是假扮了男装的关系,穿衣上我从不劳丫鬟动手,要被有心的丫鬟发现了里面的红绫,手脚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洒脱了。
十指穿过发丝,激起头皮上一层麻麻的酥痒,像小虫子一样爬挠着。小手指抚袒过耳根处的细碎的头发,似有意,却又是不做任何停留,一滑而过。耳垂不由自主地升腾起一丝灼烫,红色蔓延,将半个耳朵熏成了晶莹的桃红色。
“咝。”我忍不住低哼一声,脖子上恼人的热度不断地涌向脸颊,恼的我着实窘迫。心里犯嘀咕道,这晚娘今天是怎么了,整人也不带这样温柔的。
脊背挺得笔直,却是在僵硬和麻木的临界点之间打着可怕地打着轻颤。一只手手捧着茶杯,另一只手好暇以待地拿着杯盖在瓷口上悠闲晃荡着。看似平和静气的动作仍旧没法阻止双颊变成红色。
头发根突然有一丝紧绷,髻中似乎被插入一根冰凉硬质的东西。磨人时候总算结束了,我不由地放松下脊背。
身后传来一声轻叹,“居然到现在都不会梳头,舒服日子果真让人堕落。”
“恩?”心里一惊,慌忙回过头,看到一个握着木梳,身穿白色丝袍的男人。
靡颜腻理,朱唇皓齿,眼瞳如水似是盯着在看我,但仔细瞧又是没有聚焦,所有的东西都已含在了那双眼眸中。龙章凤姿,手中持一朴素木梳,到将一身的白衣衬得更为飘渺仙人。
他垂首看着手中的梳子,左手轻轻拨弄梳齿间的碎发,嘴角弯起一轮月牙,“本王可是第一次为他人绾发。”
经过了短暂的惊讶,我徐徐站起来,不惹眼地轻巧退后一步,微微笑道:“见过王爷。”
他伸出如葱玉手,在空气中弹了几个手指,慢条斯理道:“恩,倒也机灵。睡饱了就开晚饭吧。”转过身去,不再看我一眼。
“你不一起吃吗?”见他脚下打了个停顿,即又要踏出时,赶紧改口,“额,王爷不坐下吃吗?”
“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辰?”他转过脸,昂起脖子,视线仍旧没有停留在我身上,道:“睡了三天该动动了,本王不喜欢养猪。吃饱了就让晚娘给你带你在府里逛一下,迷路了可没有空带你。”
望着门口白色消失,我方才醒悟过来,恨恨地一跺脚。
不就是吃了三天白食么,王室的人都这么小气。骂我是猪,你难道就想当猪倌吗?
晚娘送饭过来的时候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我僵硬的脸,安静地站在一旁给我夹菜,对我故意嘎巴嘎巴粗俗的吃相视而不见。
“公子若是吃饱了的话,奴婢就该履行自己的职责了。”她声音轻柔,带着习惯性的微笑。
我双手抱胸,舌头撅着牙关,左脚踏在旁边的椅子上,右脚挂在左边的膝盖上,整个一副二流子样。
“说啊。”我歪着眼睛,磕磕脖子。
“王爷吩咐奴婢带您熟悉一下府院,并告诫说如果您不能在半个月内对路况了如指掌,那么之后,您将不是王府的客,而将以劳工抵算这些天的花费。”
鼻子里哼出一个冷音,我不以为意地将眼睛瞟向旁边。笑话,熟悉府院做什么,难道还真要留在这给他当男妾。对这个耀国唯一的王爷我也是有所耳闻的,不进女色,身边没有贴身侍女,清一色的男卫。
来江南这么久了,若连几顿饭钱还付不出,伊豆两字就该换给别人了。
她显然也见到了我脸上的不屑,随即补充道:“王爷知道公子在江南朋友众多,连一方商贾贾鞍都奉公子为贵人。但王爷劝公子不要抱侥幸,他既有能力将你从太守那里救出来,自然也有能力将你还给他,前提是公子耍小聪明的话。为了更好地促使公子熟悉府院,奴婢给公子算了一下,这几天公子的食宿费总计是一百八十万两白银。”
我差点一头栽下来,忙扶住桌面下的花框,两眼鼓鼓地盯着她,“一百八十万?你当我呆子么?九顿饭一百八十万,平均到每一顿就二十万。你家王爷怎么不干脆去抢?”
这些白花花金灿灿的可都是我的宝贝,居然打到了它的主意,怎么能让我不急得跳起来。一个掌管千户的八品县令月薪才只有15两银子,这么轻轻的15两就能让一户普通人家过上一年。皇家的人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开口就万,怪不得天下的乞丐怎么扫都扫不尽。有这班蛀虫在,真为天下的百姓感到冤屈。
“王府代表着的是皇室,在皇室中住宿,自然是不比客栈。而且王爷从不在府中留人,公子可谓是第一个,所以就这份尊贵来说也是需要抵钱的。您一天三顿都是用的都是王爷的专用御厨,他们的身份也是不可同日而语的,食材,设计,烹饪,再到厨子们的住宿和日常消费,这些平摊下来,公子头上也是需要落到一份的。这么多的项目加起来去掉零头,至少值一百八十万。”
晚娘深谙说话的艺术,一句话软软的说不上力道,却又是半透半露的样子让你不得不好好酌量。宠辱不惊,办事干练,条理分明,进退有度,这就是我对晚娘的全部印象。她果然只是来传话的,收拾好碗筷之后,立在灯座旁边就不再言语。至于我愿意与否,和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我深呼了几口气,平息下胸中的怒火,冷冷地说:“带我去见你们家王爷。”
她点点头,轻道:“公子跟紧了,王府中岔路多,若丢了的话,只怕不好找。”利索地抬高腿,跨出栏槛。
好一个会说话的丫鬟,我狠狠地踢了一脚桌子,跟着她埋入夜色中。
耀国的先皇虽有佳丽三千,却只生得两子一女,这位司马奉天王爷就是先皇的一位宠妃所生。太后的生子司马楠崞则在数月前继承皇位,据传这位皇上励精图治,治国之能更在先皇之上。不过耀国想来奉行的是长子继承,可如今这位长子偏偏呆得了这江南王府之中。其中的秘闻也是一个耐人深究的话题。
王府中走到哪里都是灯火通明,我嘴上虽然说的硬,但心里却是有些讪讪的没底。贵为一国王爷,捏死我还不同捏死个蚂蚁般,翻手之间就能让我掉上几次小命。我一步不落地紧跟着前面的晚娘,眼睛有目的地记着在脑中画出一幅来时的路线图。
司马奉天的书房离我的卧房只有一炷香远,他的神色似乎始终只限于用微微来形容,但这淡淡的样子却让我窝了一肚子火,想发发不得。
要换最近这段时间的脾气,哪管得了什么王爷身份,早爬桌子上那张欠揍的脸上砸了。恼恨地反省自己是不是看中了别人的美色,才这么好说话的,他提什么,居然都扭捏地应承下来了。可若说美男,自己见的也不少,当初的赵毅,还有结拜的燕桑,哪个不是一副引人犯罪的样子,就连贾邦也算得上是眉如墨画,面如桃瓣。
明明是拽得不行,偏偏还摆出一副谦虚礼让的样子,出尘不染,曰阿弥陀佛。他倒也没再提其他的条件,只是务必让我在半个月之内混熟府院。听起来并非难事,可仔细想来,却是吃了大亏。先不说里面错综复杂乱如迷宫的路况,就那大的惊人的府邸,就足够让我头疼。我不能走到哪就住哪,第二天接着逛。这个大的变态的王府沿着一条路走一天是绝对走不完的,所以这样一来,半个月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
走不完,我还不能跑么?我低着头,暗暗哼道。眉头纠结在一起,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太守那个杀人犯既然已经冒出了水,我就不能再任凭邢大宝兄弟俩白死。
我刚要言语,他道:“你先听我说,太守的事我不会插手,除非你有了能让我插手的资本。”
我还想反驳,他似乎已经有些不耐,背对着我摆摆手。
“王爷要休息了,公子请回吧。”晚娘会其意,立刻打断了我的话。神色坚决,手果断地扣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我吃惊。
身边的全是一流的高手,说多了也无济于事,我绽出一个微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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