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砚站直的身子正对着门口，风拂起他一缕发丝又轻轻放回耳后，手上握着的短刀华美精致，可从那上边滴落的血，红的似火，妖异，幽暗……
直到这时，端砚眼中的空茫，狠绝，阴冷才一一散去，也是直到这时，他眸光微黯，想起了地上正躺着的人。
“沐非……”刻意放轻的话语，此刻也多了几许温柔，几许心忧。
一双带着血的手正要碰上沐非的脸，却怕腥红的血脏了那白玉的颊，微微一怔时，伸出的手就被另一双手无情的大力拍下，抬起头，是沐凡不加掩饰，盈满恨意的眼睛。
“不许你碰他！”沐凡左手抱着沐非，右手打掉了端砚伸过来的手，“若不是因为你……若不是你……他怎会如此！”
端砚的眸子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凌利，狠戾，透着不容逼视的威严，“你想让他死在这？”
淡淡的语气，透着不容忽视的冰冷，连空气都沁着寒，“你觉得你有能力现在带他出去不惊动任何人？你可以立即找到大夫替他治伤？”
沐凡眸光转黯，他不能。
莫说这皇宫之大，一时半刻走不出，就说这护着各个宫门的层层禁军，哪一个不是个中高手？若单打独斗，他自信无人阻得了他，伤得了他，可是禁军数量之多，又岂是他能估计？
即便他侥幸出得宫门，此时夜深，他初到京城不久，对这里并未十分熟悉，到哪里找来医者帮沐非治伤？
心中悲愤难抑，却终是化为一番悔恨，为何当初不随师父好好习了那岐黄之术？
深深看了沐非，沐凡抬眸，对着端砚说，“由你。”
端砚接过沐非的身子，眸中有复杂情绪闪过，却也是一瞬，就变回原来的样子。
微微启唇，一声清啸直入九宵，绵长密绝，久久于耳。
不一会，便有五个黑衣人无声无息飘入，齐齐跪于端砚面前。
端砚只说了句，“照计划行事。”同时眉梢一挑，“开密道，送他二人出去。”
因长年争战，端砚的手很坚硬，又长了茧。略带粗糙的手缓缓滑过因失了血色，更洁白如玉的脸颊，那张脸，依旧美绝，依旧秀绝，却无端带了一丝暖意，脸色越发透明，甚至周身都似蒙着一层轻雾，是那般的……让人抓不住……
“王爷？”为首的黑衣人正准备接过端砚情里沐非渗着血的身子，可王爷却一直一直盯着不放手，眸子里闪的，说是牵挂担忧吧，却还是透着以往的冰冷威严，可若是无关痛痒，为何抱着那玉人般的身子不肯放手，反而越抱越紧？
端砚转身，将沐非的身体交给沐凡，“你能护得了他。”十分肯定却带着淡然，似是不在意般，“你就随他们进密道去吧，后面的事，自有人安排，这里，”站在烛光摇曳的华美大殿，端砚语出有力，气势如虹，“离不开我！”
他要在这里，处理接下来的事，他要在这里，登上这九天之下最高的位置！
既然到了这一步，不容他退缩！
沐凡脸上，再不是平日里那种轻佻，戏谑，表情越发的严肃，“呵呵……”他看了端砚一眼，勾唇轻笑，之后随着那黑衣人出了殿门，风中传来他刻意压低，甚至不可闻的话语，“原来……他最重视的……不是你呢……”
沐凡不得不感叹端砚的心机和智慧，对于今日之事，他像是早有所料，而且那种胸有成竹的样子，那种做事的策略，即便是沐非不来帮他，有任何情况时，他还是可以全身而退。
就算是失了手，也有着补救办法，比如这密道……
这密道看起来并不很宽，却由于置在上面的夜明珠，分外明亮，密道里有很多新凿的痕迹，也保留着时间久远的模糊印迹，可以看得出来，这些定是端砚以以往的密为基础，重新修缮过的。
原来的密道是不是因时间久远无法使用，他才迫不得已挖了它，还是别人下令，他们今日只是借个路？
这些到了这时，已不再重要。
沐凡只紧紧拥了面前的身体，感觉到他的体温一点点消失，心头似是燃了一把火，烧得心如油煎般的痛，烧得他失了主意，不知怎么办才好……
由密道出了宫殿，便是寂静的夜，墨如黑绸的天空，皎洁的月，和漫天的星。
沐非这时缓缓睁开了眸，入目的，倒是那么美丽的夜空。
移眸看向身边的人，“师兄……”唇角轻轻勾起，原来不是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人……
沐凡对于他的醒来十分惊喜，可转瞬便皱了眉，“刚刚虽然给你上了止血的药，但你的伤口很深，你身子还虚，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师兄……”沐非看着他，眸中有着担心，“他……可有事？”记得倒下时，看到他没有受伤……
“你还记着他！”沐凡眉心紧皱，“如果不是他，你怎的会变得如此！”
“师兄……”悠悠的口气，那般的无力，说话之人此刻，显得更为虚弱。
沐凡只有闷闷说了声，“他很好，你不用担心。”那个人，哪里会是让人担心的人！“倒是你，你的身体都这样了，不许说话！”沐凡瞪着眼看着怀里的人。
可是他不知道，他那充满担心的神情，手上轻柔的动作，让他的威严大打折扣，沐非现在眼里的，只是一个担心着他神态略有焦虑的亲人……
“呵呵……”轻轻的笑由沐非唇间溢出，他移眸看向头上的天空，那眨眼的星子还是那么的美……
听说这天上的一颗星，代表着世上一个人，若他死了，这上面是不是也会有颗星落下？如果有，又会是哪颗呢……
沐非轻轻阖了眼……
唇角犹有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