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的王府,分外的安静。
自左相夫人来了王爷府陪着左韵后,左韵的身体确是恢复很快,三日后,便可以下床行动,虽气色并不很佳,却也无甚大碍了。
这日沐非和沐凡正在小花园对饮,又遇到了前来赏花的左韵,她气色较前两日好些,正拿了花器在浇水,看到他们在小亭子里对饮,盈盈走了过来。
依旧是素白衣衫,笑靥淡然,施施然点头以礼,端得是高雅娴静,落落大方,“沐非公子好兴致。”
沐非亦是浅笑相迎,“王妃如不弃,一起坐饮几杯如何?”
左韵也不介意,拂了衣衫,坐在一旁,偏头看了沐凡一眼,便又对着沐非,“这位是……”
沐凡轻笑,“是沐非大意,忘了介绍,这位是沐非的师兄,名为沐凡。”又转了头对着沐凡,“这位,乃是王妃。”
沐凡亦拱手相笑,“王妃安好。”
左韵轻点了头,“沐非公子,这几日让你蒙怨了,据下人报,此次妾身中毒,实乃误食,累沐非公子如此,妾身心里万分过意不去,万望公子不要计较才是。”盈盈美目里的歉然十分的真切。
“王妃过虑了,如此查出来就好,沐非一直认为清者自自清,自是不会去计较这些。”
沐凡在左韵一出现时,就一直在观察这个人女人,她看起来气韵非凡,优雅雍容,眉宇间有着清明,看起来的确不像是暗施心计之流。
“王妃气韵高雅,心胸宽阔,又聪慧机敏,自不是一般人能比,沐凡今日得以认识王妃,真乃一幸事,在下就借此机会敬你一杯,也多谢你对我师弟的关照!”
沐凡一番话说的言语肯切,姿态从容,左韵自是以礼相待,左手执杯,右手拂袖,“沐凡公子真是洒脱之人,妾身于沐公子并无诸多关照,只是前几日曾得以跟沐公子在此小聊片刻,十分欣赏沐公子学识,你与沐公子师出同门,想来学识自是不凡,妾身久居王府,如今得以见得两位英侠,也甚感安慰。”说完,饮罢杯中酒。
左韵身体虽无大碍,毕竟是中毒初愈,还略显虚弱了些,没坐很久,她便起身告辞了。
“你觉得她怎样?”沐凡放下手中的杯子,看着左韵远远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问。
“清雅坦荡,却也聪慧从容,是个不错的女人。”
“嗯,”沐凡点头,之后视线移回沐非,非常郑重地说,“外表看来的确如此,但人心难测,沐非你以后应对时也就时时注意分寸,千万不要在无心之处被人害了。”
沐非轻轻点了头。如墨的眸子放在那些花间,如此爱花之人,亦会害人么?他浅笑摇头。
这夜,沐非自沐凡到来后,第一次看到端砚。
他是在他披着睡衣,手握书卷时来的。
一脸的肃穆沉重,在见了沐非之后,脸色才稍稍放松些许。
沐非初见端砚的欣喜笑容,在看到他并不轻松的表情后,变得有几分担心,“怎么了?”他凝眉问着。
端砚迳自走进房间坐下,紧皱的眉并未松开,他看着沐非,似是有话想说,又像是有着什么担心说不出来。
“你在烦恼什么?”沐非见他并不说话,便给他倒了杯茶后,轻轻拉了他的手,“你想说什么,只管说便是。”
“沐非……”端砚叹了口气,将他拉入怀中,“怎么跟你说呢……”
拥着沐非,感觉到他身上特有的淡然,端砚的心,也突得变得平静下来,于是他慢慢地跟沐非讲起这些天来的变迁。
原来这些天,端砚先是遵了圣命,接待东凉使团,其间步步惊心自不用说。
东凉人忌讳端砚百战无败的名号,这次对战北突又是大捷归来,举止间确是没敢有太多的挑衅,但他们还是照他们的计划,在暗处引起了几次骚乱,想趁机闹些事端。好在端砚发现及时,跟东凉有勾结的朝臣也及时被拔掉,是以东凉没讨到半分便宜,这才乖乖回国。
偏偏东凉使者刚走,朝臣便有上奏参端砚的本,说他侍权傲物,目中无人,如此下去,必有一天会连皇上也不看在眼里。皇上开始也只是稍做劝想,做做样子似的跟他谈了心,后来诸多大臣上奏,连那个新国师也掺了一脚,皇上便开始有意解端砚的兵权。
如今不只是解兵权那么简单,端砚发现他身边时时有人监视,并且皇上的态度,越来越冷淡,越来越疏远,这两日,端砚派去查探的亲信回报,皇上这两日频频行动,看起来的确不只是想软禁他那么简单,看他这几日的行动,似是想……要了他的命……
“哦?”沐非皱了眉,据他所知,现在的皇上,也就是端砚的哥哥,年少争位时颇有几分的心狠手辣,却在当了皇帝后,政绩平平,本来上位者即便是政绩不突出,只要能国泰民安,便也不错,只是这位皇帝最近好像迷上了炼丹之说,很多朝事不理不说,很多事情更是听信了新任国师的“忠言”,到了这时,他居然会想杀端砚么?
如果杀了端砚,谁来保这一国的平安?
“皇兄少时也并非如此,他能得到这帝位,也是有着几分心计,几分智慧。可人就是如此,一旦松懈下来,尤其他又信那个什么炼丹之说,便失了应有的判断,真真可惜了满身的才学。”
“端砚比他如何?”沐非任端砚拥着,双手覆上他腰间交错的手臂。
“如若我想争,这天下之主,或许不同。”略略收紧的手臂,微眯的眼睛,幽深的目光,都说明了端砚觉得他不比任何人差!
“那为何端砚不自己去做皇帝呢?”
幽幽的深夜,在别人不知道的角落,有这样一句话,是那样理所当然,漫不经心的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