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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干革命靠的是******思想。鱼儿离不开水呀,瓜儿离不开秧,革命群众离不开共产党,******思想是不落的太阳!”

天还没亮,高音喇叭就传出来宏亮的歌声。

一夜尽做着恶梦的杜涛被惊醒,赶忙爬起来一看,家中的大人早已全部出去了,他知道,他们肯定又是到村子的大枫树下去进行早练去了。

这个时代,对领袖的崇拜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对伟大领袖毛主席和他老人家最最亲密的战友、社会主义的接班人林副主席,全国的老百姓都要进行早请示、晚汇报,在汇报之前不能进行一天的任何活动,包括吃饭、干活等。

根据规定,在“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曲声中大家都要载歌载舞,当然,跳的不可能是现代的街舞了,当时跳的可是“忠”字舞。怎么跳?这个问题回家问你长辈请教!不信?回家问你父母亲去!

当时年少的杜涛甚至在想,毛主席他老人家这么伟大,这么崇高,那么他应该是不食五谷吧!那他老人家要不要上厕所?要不要睡觉?有没有人的生理需求?要不要找老婆?当然,这些问题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说出来?嘿嘿,相信他还没这个胆量!

好不容易等到大人们完成了这些仪式,杜涛他终于盼到了早饭,在这生产自救的艰苦时期,所谓的早饭也只不过只有一个红薯而已!(哪怕是到现在,一看到街边卖烤红薯的,闻到那红薯的气味,杜涛他都会禁不住胃液翻腾——想吐!吃伤了呗!)

早饭后,大人们都干活去了,而杜涛他也继续开始了他的放牛娃生涯。

原来的河滩早已淹没在水底,本来窄窄的河面现在不知被扩宽了多少倍,他那个太极图宝座也就被强行送给了龙王去练武当武功去了!原先一起放牛的伙伴也因为河水的阻隔而只能隔河相望!

在大家原来发现水底石洞的地方,其位置虽然还处于江边的石壁边,但那水势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山边,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汹涌的江水从远方流来,冲击到石壁上轰然作响,扬起满天的水珠,然后从空中重重地砸回到水面,卷起一个个凶猛的漩涡向下游流去。

看样子,大家再想进去那个石洞去探索已经不太可能了!杜涛看着涛涛的江水,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

自从洪水退了后,村民们也陆续地回到了家中,在清理房中被洪水带来的淤泥时,杜涛在床底的污泥中找到了那本古籍,也不知那本书究竟由什么材料制作而成的,整本古籍竟然完好无损,连洪水浸蚀也不能将它损坏丝毫,上面的字还是那么清晰,在水中一洗,竟然书页滴水不沾,他不禁想起吴晓波对他说过的那段话语,也不由得对它珍惜起来,找了张油纸将它包了起来,每天都把它带到了身上,准备找到一个除他自己之外谁也想不到的地方将它珍藏起来。

杜涛把牵出来的三头牛放到了江边的草地上,让牛儿自己去寻草吃,扭头看了许久,也没找到一个能够让他满意的地方可以收藏他怀中的那本古籍,不由得暂时放弃了寻找的念头,百无聊赖中,一个人坐在江边,耳听风声、波涛声,心中不由得发起呆来!

这段时间的经历,给他幼小的心灵确已带来了巨大的冲击,所有的事情他都不能明白。

“吴晓波的事情该如何解释?正如那个于勇所说,他会蠢到大白天去生产队仓库偷谷子?从那么高的树上能轻盈地跳下来,且受高手奋力一击而不伤,几个红卫兵却又能将他打得头破血流?他为什么要举家逃逸、放火焚屋、借尸还魂?另外,他究竟躲到哪去了?为什么生产队长那天在批斗会上给他做了那么个小动作后,他就出现了如此反常的举动?父亲在听到王主任他们说吴晓波是国民党派遣来的特务时,脸上的那份表情为什么那么奇怪?为什么他要用眼神制止我去检举揭发?我们几个小朋友发现的水底石洞究竟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杜涛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全都贯穿了起来,极力想找出其中的答案,但无数个疑惑却又袭上了心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太多的为什么!太多的疑问!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杜涛那小小的头脑都快要爆炸了!

小河变成了大江,良田变成了水洼,山峰变成了水中的小岛,风景确实比原来美多了!但是他心中的失落感却是越来越重。

江风带着一丝寒意迎面吹来,拂动着他的短发,轰鸣的惊涛拍岸声响彻在耳际,头顶的太阳洒下阵阵暖意,让他感觉有点昏昏欲睡。

杜涛一时按捺不住心中的烦闷,遂打开了随身带来的古籍,胡乱地翻了起来。

一个个繁体字像是欺负他似的,对着他挤目弄眼,除了几个最简单的他还能大概猜出来一些之外,其他的他简直有些双眼抹黑!翻了一阵后,实在无趣,随之包好,躺下来美美地睡了起来。

下午,他胡乱地完成了当天的劳动任务,好不容易地磨到天快黑时才无精打彩地打道回了府。

晚上把他的那本看不懂的古籍重新塞到床底,早早地爬上床上睡了。

“抓贼啊!抓贼啊!”锣声响起,喊声如潮!

天啊!这个破村子才遭遇过洪涝的侵袭,清贫如洗,还能有什么东西值得小贼光顾?

叽哩咕嘟地边骂着黑心贼,边摸黑捞着那双破鞋穿了起来,杜涛他打开房门准备出去看看热闹。

刚刚打开房门,“呼”的一声,一团黑影从他的身边闪过,带起一股劲风!

他吓得差点摔倒,手忙脚乱地还没站好,又是“呼”的一声,又一团手电筒光线从远方射来,经过他的身边时光线后方的身影顺手扶了他一下,又“呼”的一声向前追去!

数道手电筒光从来路射来,十几个人拿着棍棒、梭标呼喊着奔了过来,飞快地向远方追去!

远处,依稀传来几声打斗声。

一时间,只见光影交错,人影闪烁。

又过了一会,一切又归于宁静!

大家又继续闹腾了十几分钟,最后大家什么也没逮着,个个议论纷纷地向自家走去。

杜涛他见没什么热闹可瞧了,回身走入房门,插上门闩,跳上床,准备继续他的春秋大梦。

刚准备躺下,一只大手从后方捂住了他的小嘴。

“别叫,是我,吴晓波。”

好不容易从突然的惊变中冷静下来,他点了点头。

大概感觉到他点头的动作,那双大手慢慢地离开了嘴唇。

“抓……”杜涛的大叫声还没出口,那双大手重新又捂住了我的嘴。

“别喊!我不会害你!听话!小涛!”吴晓波再一次放开了那捂住他的小嘴的大手。

杜涛顺从地没再作叫喊,小声地问:“你来干什么?你不知道现在他们都在捉你吗?”

“唔……”吴晓波正想回答,“砰!”的一声巨响,身前的房门已被一个黑影一脚踢开!同时一道手电筒光直接将杜涛和周围米许宽的地方照得一览无余!

明显看到光线后方的黑影呆了一呆,然后赶快熄灭了手电筒,一时房子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吴晓波,从开始的交手中我就知道是你,你还回来干什么?赶快走吧!”

生产队长杜三员的声音响起,竟然带着一丝惶恐和急迫及恳求之音!

“我不走,我的老婆和儿子、女儿都病了,我们也没粮食了,这次洪水让我走投无路了,我只好回来想找你们帮点忙,请你救救他们!”吴晓波的语音中略带着哭声。

“什么事?有事吗?小涛!”几个邻居听到响声关切地问道。

“没事,没事,是我不小心碰倒了桌子,谢谢叔叔阿姨伯伯婶婶们的关心!”为了避免村民们产生疑心,在生产队长的示意下,杜涛赶紧大声回答道。

周围重又归于宁静。

这时,在窗外微弱的月光的映照下,杜涛他看到吴晓波全身黑色打扮的怪异装束,这不是最开始从我身边经过的黑影吗?原来他就是那个黑衣贼!只是不知他什么时候却钻到这个房子中来了?

“你等等,我把大哥叫来我们一起商量一下!”杜三员道。

大哥是大家对杜涛的父亲的尊称,是在家族中对长子的称呼,并不一定肯定就是杜三员真正的大哥。

“我早来了!”杜涛父亲那轻轻的声音从窗外突然传来。

原来杜涛这个房中的动静早已落在李父亲的耳中,怕儿子有什么事,他忙赶过来看看,在窗外就把他们的对话全听到了耳中。

“小涛,把窗户全堵上,把油灯点上。”父亲命令道。

窗户本就不太,堵上只不过用上了一大把稻草而已。

昏暗的油灯下,吴晓波明显地显得更加清瘦和单薄,也许是那身衣服绷得太紧的缘故吧。

“小涛,首先你先拜过祖先和吴叔、三员叔叔后我们再谈!”他父亲严肃地对他说道。

他从家里一个隐蔽的角落中找了好一阵,找出了一个木牌,上面刻着“先祖杜工部灵位”几个大字,苍劲有力,金钩银划,气势恢宏!

杜涛他正愣着,家里怎么会有这个牌位?破四旧都没被破去,这是什么东西?杜工部又是谁啊?吴晓波这个地主分子、反革命分子、国民党特务竟一跃成了他的“叔叔”,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作为革命的红小兵,又怎能认贼作父?作为光荣的革命后代,就这样被敌人俘虏了吗?

杜涛心中转过了无数的念头,呆立在那儿,正自犹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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