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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墨道之辩

许凌、谢衡二人相继落败,厅内众士子在吃惊的同时,又感到愤愤不平,“这二人一个是农家名士陈梁的弟子,另一个有着舞阳名士的称号,就这样被一个贱民击败,若是传了出去,在座诸位士子的面子何在?”为了找回面子,众士子纷纷向郑怀吾发起攻击。

墨家门徒墨广首先发难:“当今天下纷争,盖因人间无爱。君不爱臣,损臣利己;臣不爱君,损君利己;父不爱子,损子利己;子不爱父,损父利己;诸侯不爱别国,损他国以利己国;大夫不爱别家,损他家以利己家,人人只爱自己,损他人以利自己。是以国与国之间相互征伐,家与家之间相互掠夺,人与人之间相互残害。

要救黎民于水火,就必须使人人都像爱自己一样爱别人。倘若天下之人都将别人的国家看待成自己的国家,谁还会去攻打?都把别人的家看作自己的家,谁还回去盗窃?都把别人的人看作自己的人,谁还回去残害?都把别人的家族看作自己的家族,谁还会去掠夺?

是以,只要天下之人皆像爱自己一样爱别人,则强不执弱,众不劫寡,富不侮贫,贵不傲贱,诈不欺愚。此天下大治之道也,郑兄以为然否?”

郑怀吾已料到击败许凌、谢衡二人后,必会引来众士子的反扑,见墨广发难,立刻回道:“昔墨子倡导兼爱,说天下之所以大乱,是因为人与人之间没有把别人看得和自己一样,正因为没有把别人看得和自己一样,所以人与人之间就有差别,而人与人之间有了差别,就会产生恨,恨别人,就会去害别人,害别人,天下就大乱矣。

请问墨兄,害人就一定是因为恨吗?窃贼去别人家偷东西,是因为恨这个家的人吗?未必吧!国与国相互争伐,家与家相互掠夺,人与人相互残害,也都是因为恨吗?也未必吧,这里边大多数的原因是因为利。

再问墨兄,你会去恨山川树木吗?会去恨飞禽走兽吗?不会吧!可见,正因为人都把别人看作是和自己一样的人,才会有恨。是以,怎能说人与人之间无差别,就会相爱,就会相帮;人与人之间有了差别,就会相恨,就会相害呢?”

郑怀吾的这一番言语,是现代众多学者根据两千多年的文化发展总结出来的。墨广听都没有听说过,更别说去想了,顿时被问得张口结舌。

郑怀吾接着说道:“就正常情况而言,一个人爱自己的父母、子女、兄弟姐妹,总归是要比爱别人多一些。这怎么能说是错的呢?一个人只要心怀爱心,能够推己及人,也爱别人,爱别人的家人,就已经很不错了,怎么还能苛求他要向爱自己一样的去爱别人呢?墨兄说的‘兼爱’不讲人之常情,不论人之常理,这种无差别的爱这是行不通的。”

墨广诺诺而退,道家名元接着发难:“老子有言,‘治大国若烹小鲜。’小鲜该如何烹煎?应该文火少油,任由它慢慢煎熬,功夫一到,自然成熟。倘若频繁地去翻弄它,还不等鱼成熟,就已经给翻烂了。同样,治理国家,也应该如此,要有耐心,要知足,要无为。

请问郑兄,当今天下为何纷争不断?还不是因为各国君臣贪得无厌,好大喜功。老子说,‘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正所谓,君有为则民多欲,上多欲则下多贼。天下间人人都欲壑难填,这天下如何不乱?

大道无为。君王无所作为,百姓就会潜移默化;君王喜欢清净,百姓就会走上正轨;君王无所事事,百姓就会逐渐富裕;君王清心寡欲,百姓就会善良纯朴;君王以没有追求为追求、以没有动作为动作、以没有成就感为成就感,百姓就不会浮躁,不会动乱,不会多欲。

是以,要救天下于水火,无为而治方是正道,郑兄以为然否?”

郑怀吾道:“上古时期,人们选举贤良和能干的人担任领导,人与人之间讲信修睦,不仅仅只疼爱自己的父母,也不仅仅疼爱自己的孩子,可谓是,老有所终、幼有所长,鳏夫、寡妇、孤儿、残障人士皆有所养。男人有职业,女人有归宿,东西可以随便放,不用自己藏起来,力气尽量出,却并不为自己。因此,没有人会去搞阴谋诡计,也没有盗贼出没,强盗横行,家家户户夜不闭户。这就是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是老子所倡导的大同之世。

老子说,‘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就是说,君王对待百姓,既不能有爱,也不能有恨,应该是不爱不恨,不要去管他们,这样一来,百姓就自由了,就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愿以自然的方式生活。男耕女织,早出晚归,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这就是无为而治。

君主要做到无爱无恨,就应当寡欲薄情,就好像树上的枝叶,漠视苍生。而百姓既然为刍狗,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不能有自己的***,应当如树下的野鹿一般,吃跑了什么都不要去想。

然而君主是人,百姓同样也是人,既然是人,首先就需要吃饱、喝足、饱睡,以使自己能够活下去;当这些需要满足之后,他们又会希望能够在一个稳定、安全的环境中生活,以使自己的生活不要受到干扰,生命不要受到威胁;这个需要满足之后,他们又会想要去与别人交往,以结交朋友、追求爱情,想要加入到一个群体中,以获得归属感;这个需要满足后,他们又会想要在生活中变得更有能力,以获得别人的尊重;最后,当这些需要都完全满足后,他们还会怎样呢?他们会继续努力,去实现心中的梦想。

这些,就是人的需要,当前一个需要满足后,他们自然就会产生下一个层次的需要。请问名兄,你要让人如同动物一般,吃跑了什么都不要去想,这可能吗?

再说,上古时期的大同之世真的就那么美好吗?不错,盗贼不兴、门户不闭是有的,不过那是因为生产出来的东西刚刚能够吃饱,没有多余的东西可以偷;男有分、女有归,部落内部没有纷争。这也是有的,不过那是因为凭借个人的力量无法在那种险恶的环境中生存,只有团结起来,同舟共济才能生存下去;选贤与能,讲信修睦,那也是有的,不过这只有在部落内部才可能执行。一个部落要生存下去,不仅要与天斗,与地斗,还要与其他的部落争,而且那是你死我活的战争,是频繁的掠夺。

敢问名兄,你们所倡导的大同之世真的就大同吗?那时的人真的就无为吗?”

两句反问,同样问得名元瞠目结舌。厅内众士子悚然动容,震惊莫名,纷纷转眼看向法家士子管直,希望他能够扳回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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