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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误会

雪依然下个不停,外面依旧是滴水成冰的天气,那凛冽的寒风吹在人脸上就像一道道刀子似的。不过李克和科尔汉他们却没法再在山上的神庙里躲下去,几天连只老鼠都没看见的他们,饿得两眼直冒星星,要是再不下山去找点东西吃,估计就算雪停了,他们也没力气爬出神庙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从那个土包似的山丘上下来,就听见山脚下的山坳里传来一阵“有人打劫”、“强盗来了”的呼喊,远远的还有喝骂和兵器交接的声音传来。

李克听到“强盗”两个字,眉毛蹭地立了起来,仿佛泰兰村血腥的一幕又出现在他面前。如果不是铁面具遮挡,一定能看到他铁青的脸。

双眼霎时变得通红的他,抄起路旁一根被大雪压折的树干,就撒丫子跑了过去。科尔汉、牛奎和妮娅见了不明所以,但也只好跟上。

山坳里确实有一大群强盗,而且人数还不少,放眼望去,满山遍野都是,而他们围住的只不过是一支运送粟米的商队,可谓是强弱分明。

但李克他们几个是谁,除了毫无战力的妮娅,李克本就属于比蒙十大强战种族中的彼尔族熊人,最近修炼那段无名口诀,身体力量、爆发力等方面更是有了极大的增长,此时手持一棵足有碗口粗的树干,有如狂风扫落叶一般;而科尔汉和牛奎两人更不要说,科尔汉虽然因为自己的比蒙巨兽战士,没有了圣域战士的实力,但身为泰山猿人一族,那天生神力还是在的,此时他随手抓起两个强盗的身体当作武器,像车轮一样舞了起来,将李克的身侧和三人中间的妮娅都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至于牛奎,看到有架可打,眼睛都亮了,别看他脑子似乎有些楞,可是一柄大斧却耍得颇具章法,显然是专门向名师求教过,加之他那柄大斧不知是用什么金属铸成,任何兵器只要碰着,都只有折断一个下场,所以牛奎在强盗群里可谓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到后来他还嫌杀得不够痛快,干脆把大斧往背后一插,直接像卡车一样朝着那些强盗就撞过去,凡是被他撞到的强盗,无不是筋断骨折、倒地呻吟。

那些强盗虽然人多,但何曾见过这样的杀神,吓得他们只要一看到李克三人,就远远地逃开去。但山坳太小,有很多强盗因为挤在一起,根本跑不动,只能互相践踏,顿时山坳里一阵哭爹喊娘,到了后来,那些强盗干脆不跑,一个个爬在地上,双手高举武器,大叫饶命,不多时,小小的山坳里就跪倒了一片人。

而到了这个时候,李克才发现,这些人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地精强盗,而是由一些身材瘦弱的羊头人、狗头人、臭鼬人组成,这些人一个个面有菜色,好像饿了三天似的,身上穿的衣服破破烂烂,到处是洞眼,而他们手中拿的“武器”则是些生锈的镰刀、锄头。

更夸张的是,这些强盗竟然还一个个拖家带口,李克就清楚地看见跪倒的人群中,有好几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存在。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此乱抢他人的财物?”科尔汉皱着眉头,看向地上跪着的强盗。

听见科尔汉问话,其中一个胆子稍微大点的羊头人哆哆嗦嗦道:“我们原本都是威瑟斯庞附近的平民。前不久,地精军队突然偷袭了威瑟斯庞,王国的军队都战死了,然后,地精就开始在周围烧杀抢掠,我们住的村子都被他们毁了,只好逃难到这里,却正好碰上这百年不遇的大雪……地里连野菜都挖不着……各家的女人和孩子饿得实在受不了了,我们才出来抢东西的……大人您一定要治罪的话,求您放她们一条生路,真正动手抢的只是我们几个人……”

科尔汉听到“王国的军队都战死了”这句话,眉毛就是一跳,脸上一片复杂。而李克看到这些人大冷的天,还跪在雪地里一个劲磕头,也不觉心有戚戚。他是尝过饿肚子的滋味的,那滋味并不好受,此时他不由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算了,你们都起来吧……把你们抢到的粮食都还回去就走吧……”李克兴趣缺缺地道。

地上的羊头人、狗头人、臭鼬人如蒙大赦,赶紧把抢到的粮食都还回到货车上去,然后一个个快步离开,他们实在是被刚才那顿打杀给吓怕了,只想离这三个杀神越远越好。

然而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阵打骂声和孩子的哭声。原来是一个羊头人小孩在把米还回去的时候偷偷在手心里藏了一把米,却被商队的老板发现了。商队老板一边打骂着,一边硬生生掰开小孩的手想把米抢回来,结果害得米洒在了地上,顿时气得抓起羊头人小孩一阵毒打。

李克此时见到,不由大喝一声:“住手!”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商队老板面前,道:“你放开他,这些米多少钱,我替他赔给你。”

商队老板是个马奎特族刺猬人,不过看上去却像只风干了的佐丹奴青蛙。而他给李克的第一感觉就很不好,这人似乎总喜欢驼着背,眯着眼睛。说话的时候总是用眼角看着你,好像随时随地都在打量着你身上的东西可以值多少金盾。

商队老板看到李克,顿时换上另外一副表情,脸上更是挂满了谄媚的笑容。“怎么敢,怎么敢,今天要不是有几位大人,小老儿的生意就泡汤了,怎么敢让大人赔。”说着放开了手中的羊头人小孩。

“不至于吧,旺金猬。你家大业大,还在乎这一点粟米?”本来在一旁沉思的科尔汉此时突然开口道。

李克拍了拍羊头人小孩的脑袋,放他回去见自己的父母,然后回头看向科尔汉:“怎么,老二,你认识他?”

“谈不上认识,只是有几回进苍泉镇找东西吃,听镇上的平民议论过他。说他特别会做生意,不到几年时间就赚下大把家业,人们都称他‘旺金猬’,而他旺金米铺卖的米更是鼎鼎大名,平均一磅粟米能有二成沙子……”科尔汉淡淡地道。

“旺金猬”听到科尔汉不怒而威的话语,不由得咳嗽两声,他连忙道:“都是一些虚名,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今次多亏了各位大人的救命之恩,真不知让小老儿怎么报答才好……”

李克听“嘿嘿”冷笑道:“既然你想报答我们,不如来点实际的,吃的穿的都行,最好是一袋子金盾……”

“旺金猬”顿时咳嗽得更厉害了,他一边捶着胸脯一边道:“大人您说笑了……”

“谁跟你说笑……”李克小声嘟囔着,转身准备离开。

看着李克几人准备离开的身影,“旺金猬”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开口道:“你们现在是不是很缺钱用?”

李克转头笑道:“我们哪天都缺钱用。”

“旺金猬”道:“那你们想不想平白赚五十个金盾?”

“当然想。”虽然李克不用想都知道眼前这个老刺猬的的金盾绝不会是容易赚的,从泰格头上拔根毛也许反倒容易些。铁契克因身上根本就没有毛可拔。

只不过五十个金盾的诱惑实在太大。他们几个人中,饿得最少的妮娅都有一天没吃东西了,李克清清楚楚记得自己答应过斯科特老爹会帮他好好照顾妮娅。

李克盯着“旺金猬”,道:“你说的是五十个金盾?”

“旺金猬”点点头,肯定道:“整整五十个金盾。”

李克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道:“你不是拿我们说笑的吧?”

“旺金猬”连忙道:“我我怎么敢,只要几位大人答应,我现在就可以先付一半定金。”

李克叹了口气,道:“这金盾要怎么样才能赚得到呢?”

“旺金猬”道:“其实很容易,只要各位大人跟我的商队到威瑟斯庞走一趟,金盾就到手了。”

李克道:“走一趟?怎么走法?”

“旺金猬”道:“当然是用两条腿走。”

李克走了两步,道:“就这么样走?”

“旺金猬”道:“嗯。”

李克道:“然后呢?”

“旺金猬”道:“然后各位大人就可以带着五十个金盾回来了,走大路的话用不了两天时间。”

李克道:“没有别的事了?”

“旺金猬”道:“基本没有了,当然,这一路上,各位大人要保护小老儿和商队的安全。”

李克恍然大悟:“原来是当保镖……”

他看看科尔汉,笑道:“走一趟就能赚五十个金盾,你干不干?”

科尔汉道:“不干。”

李克愕然道:“为什么?”

科尔汉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旺金猬”,道:“我记得威瑟斯庞应该已经被地精占领,你这个时候去那里,不知道这些粮食是运给谁的?地精远道偷袭,而他背后的主子魔族因为不吃米,根本不能给他们提供补给,他们缺粮是大陆上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你这些粮食该不会是运给他们的吧?”

李克一听顿时醒悟过来,眯着眼睛看向“旺金猬”。就连这些天来一直很少说话的妮娅,此时听到跟地精有关,一双尖尖的小耳朵也竖了起来。

这次,“旺金猬”倒没有咳嗽了,却是在这大冷天,脑门子上结起了一层虚汗:“怎么会,大人您说笑了,小老儿这些米是运到威瑟斯庞去卖给比蒙平民的,地精占领威瑟斯庞后,把城里的粮食都搜刮走了,好多比蒙困在城里没有饭吃,小老儿是为他们着想。”

科尔汉淡淡一笑,“我虽不知道粟米多少钱一磅,但我知道你把这些米卖到比蒙王国任何一个角落也赚不回五十个金盾……”

“旺金猬”听到科尔汉的话,脑门上有汗如雨下的趋势,“各位大人,小老儿的确是运到威瑟斯庞卖给王国子民的,小老儿无拳无勇,在此国难当头的时候,也希望尽自己一份力,至于亏掉一些,小老儿还是承担得起的。”说话间,老刺猬的脸上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如果没见识过他嘴脸的人说不定真会被他骗了。

科尔汉“呵呵”一笑:“既然你这么好心,为什么不干脆接济了刚才那些流浪者,也省得你辛辛苦苦、又冒着危险地跑到威瑟斯庞去,还要花五十个金盾雇佣我们……”

“这个……小老儿家小业小,实在承受不了这么多……”老刺猬觉得再和科尔汉说下去,自己会有心肌梗塞的趋势,连忙含糊应付了两句,落荒而逃。

看到那个老刺猬仓皇跑掉的身影,妮娅突然道:“科尔汉大哥,那个卖国贼要把粮食送给地精,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科尔汉看着妮娅,笑笑道:“我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就是要把粮食送给地精,这一切只是我的判断,也许他真的有那么好心,也许他跟威瑟斯庞的某家商行签了魔法契约,必须把米送到那里去,这些都有可能……”

“可是……”妮娅脸上少有的写满固执。

科尔汉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妮娅,从这里到威瑟斯庞,一路上那么多流浪者,他不可能把粮食运到的。”

妮娅点点头,脸上固执的表情这才放下来。

一旁的牛奎不由嘟囔道:“可惜了那五十个金盾,该能买多少个麦饼啊!早知道俺就一个人去了……”

妮娅一听,雪白脸蛋气得发红道:“我们一个都不去,你就不能去。”

牛奎不知为何,唯独对妮娅有点怕,不由低头小声道:“维恩老大不是去了吗?”。

妮娅和科尔汉这才发现少了一个人,两人四下看了看,远远的看见李克追着“旺金猬”跑了过去。只见李克跑上去和“旺金猬”嘀咕了几句,两个人就偷偷摸摸背过身去,也不知道干了什么。

妮娅小脸顿时煞白。

科尔汉看着远处的李克,喃喃道:“难道他为五十个金盾,真的愿意去做跟班?”

妮娅突然冷笑道:“我本来不愿意相信,现在却不得不信。”

只见“旺金猬”从袋子里拿出金币来放到李克的手上,那金币在帝波罗下闪闪发光,实在耀眼得很。

妮娅冷着脸,背过身就往城里走。

不过不光妮娅看到了,科尔汉也看到了。科尔汉突然笑了笑,对妮娅和牛奎道:“我们回去吧,这么冷的天在外面站久了都冻成冰条了。老大身上既然有了金盾,就不会让我们饿死,我们到神庙里去等他回来。”

妮娅咬着嘴唇,脸色难看得吓人:“我才不要等他回来,我就算冻死也不要吃他买的东西。”

就在几个人说话之际,李克一溜烟地跑了回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金盾,炫耀似地在手里抛了抛:“咱们有金币了,你们先回去,我去苍泉镇买点吃的带回去……老二,你要什么?”

科尔汉道:“什么都无所谓,最好是有酒,这大冷天没有比这更好的东西了。”

李克深表同意地点点头,转向牛奎道:“老三……”

牛奎想了想,道:“俺要五张麦饼……啊,不,给俺十张吧……”

李克又点了点头,最后看向妮娅:“妮娅,怎么样,想不想吃水晶蛋糕?”

妮娅冷笑道:“放心,我没有一点兴趣吃你买的东西。”

李克本来笑得挺开心,但看到妮娅冷冷的脸,不禁怔了怔道:“你在生气,我又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妮娅冷冷道:“你不知道?”

李克茫然地摇摇头。

妮娅此时仿佛酝酿了很久,一下子爆发出来道:“你在我们村子骗吃骗喝那么久,村里的人从来没有说过你,爷爷每天到山上去采药给你治腿,晚上累得背都直不起来。我阿爸阿妈宁愿自己不吃,把剩下来的东西给你吃,没想到喂了一条白眼狼。”

李克瞪大了眼睛,道:“你说谁是白眼狼?”

妮娅还是不理他,冷着脸低着头就往外走。

李克很快就明白了,赶过去拦住了她,道:“你以为我做了那只老刺猬的走狗?你以为我要买的东西是用他给我的定金买来的?”

妮娅冷冷道:“那些东西又不是天上飞的雪雁,地上长的红菾菜,能凭空蹦出来不成?”

李克看着她,注视了很久,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只是笑声多少有些说不出凄凉味道:“好,好……你说我是白眼狼,说我忘记地精杀了泰兰一村人……你不想见到我,那我走。”

他一把冲了出去,却被科尔汉一把拦住。李克使劲想甩开科尔汉的手,却无奈科尔汉的双手如同铁箍似的,他挣扎了几下也没能甩开。

“老二,你放开……”李克最终冷冷地道。

科尔汉看看妮娅,叹了口气,最终松开了手。

李克的身影很快就融入远处的雪地里,雪花一片片被风吹撒着,粘得他满身都是。

妮娅眼眶红红的,突然跺了跺脚,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咦,这是啥?”牛奎突然在地上捡起一张纸片来,似乎是刚才李克与科尔汉纠缠在一起时,从他身上掉下来的。

“是张借据,老大借了什么东西吗?”

“……维恩.法鲁克以破旧金戒指一枚向昆廷.赖斯借贷两个金盾,戒指嵌有蓝宝石一颗,如一月之内未能归还,戒指归昆廷.赖斯所有……”牛奎小声念了起来。

昆廷.赖斯无疑是老刺猬的名字,那么大一个金戒指,还嵌着宝石,竟然只抵押了两个金盾,老刺猬确实比铁契克因还铁契克因。更重要的是,抵押期限只有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内没钱还债,以后就算有钱也赎不回来了。

听到借据上写的东西,妮娅刚迈出的脚步突然顿住,整个人都傻掉了,就好像被人用力打了一耳光。

牛奎把借据反复念了几遍,才呆呆地道:“原来老大把戒指卖掉了啊?”

妮娅此时却已经听不到周围人说的话,她的眼泪慢慢地从面颊上流了下来……

假如说世上还有比被人冤枉了一次更难受的事,那就是一连被人冤枉了两次。她自己也被人冤枉过,他很明白李克此刻的心情。

她自己心里比李克更难受。

除了难受外,还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除了她自己外,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想好好的去大哭一场。

自从阿爸阿妈和爷爷死后,她已有很久没有好好的哭过,因为她以后要一个人生活,要学会坚强,坚强的女孩是不应该随便哭的。

她当然知道现在应该去找李克,但去了之后说什么呢?

她心里正乱糟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忽然看到一只手伸出来,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听到有人在对他说:“我反悔了,因为我答应过你爷爷要好好照顾你,直到看到你嫁人生子,所以现在我还不能走。”

妮娅的心一跳,抬起头,就看到了李克。

李克脸上并没有生气的表情,也没有痛苦之色,还是像往常一样,笑嘻嘻的看着她。这副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样子,妮娅平时本来有点看不惯。

但现在也不知为了什么,她忽然觉得这样子一点也不讨厌了。

妮娅低着头,小声道:“对不起……”

李克哈哈一笑,顿时云消雾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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