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龙见她皓腕胜雪,温婉可人,忙微微欠身,“谢谢姑娘!”他展颜一笑,让人如沐春风。
那叫霜儿的女子红着脸羞涩退下,茶虽然不是什么好茶,但难得的是魏夫人的款待,所以当她再一次的询问程子龙的来意时,程子龙不再隐瞒,他说希望能请魏敬鸿再次出山。
没想到魏夫人却摇头叹息道:“拙夫自从被贬官之后,一直放纵形骸,多是在外面和友人饮酒作乐,程大人你说要请他回衙门做事,我看他荒废了那么久,未必能帮得上大人你啊。”
魏夫人的话果然和之前程子龙的揣度差不多,但他既然登门拜访,也想见见魏敬鸿这个人,如果他真的不能帮自己做事,程子龙也不会勉强。
趁着有时间,程子龙也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下魏家的情况,一说起这些魏夫人的眼眶就微微有些发红,她告诉程子龙,原来这些年来他们都是艰难度日,平时魏敬鸿不事劳作,家里的生计全靠她在外面帮人缝缝补补,赚取几文钱银,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听了这些后程子龙表示同情。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那个老差役也告辞回家。程子龙见魏敬鸿还没有回来,他想着再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就向魏夫人告辞,临走前他留下一锭银两,差不多有十两重,魏夫人却死活都不肯收,程子龙见状也不好勉强,他把银子收好。
魏夫人送他出到院子,就在程子龙准备离开之际,突然街巷那里传来了一个高亢的声音:“……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程子龙知道这是前朝诗人李白的《将进酒》,魏夫人听了之后就道:“是拙夫回来了。”完了她顿一下,“唉……怕是今晚他又喝醉了。”说着她打开门走了出去,很快魏夫人就扶着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摇摇晃晃的进来。
程子龙微微皱眉,魏敬鸿浑身酒味,被扶进来时嘴里还呢喃着那首《将进酒》,看他醉成这个样子,这种情形下也不可能和他谈事情。程子龙见魏夫人有些吃力,他忙上前帮忙架住了魏敬鸿。
魏敬鸿已经醉得有些人事不知,等他们把魏敬鸿架到房内的时候,他的两个女儿忙过来相扶,程子龙把他的位置交给了那个叫霜儿的女孩子,接下来魏敬鸿的两个女儿把他架到了床上。
魏夫人抱歉的道:“对不起,程大人,又让你白跑了一趟,明天我会把你过来的事情跟拙夫说一下的,如果他同意的话应该会去找你的。”她顿了一下:“如果他不去找大人你的话……我想,程大人,你明白我的意思?”
程子龙勉强一笑,“好的。”他点点头,然后就和魏夫人告辞了。看来魏敬鸿已经是废人一个,程子龙想着自己请他出山,怕是浪费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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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程子龙又等了两天,当然期间魏敬鸿也没有出现。可金陵城内大大小小的事务实在太多,程子龙想着如果单靠自己做的话,会浪费太多的精力,他才不愿意把宝贵的时间消耗在这些繁琐的事务上面。这几天程子龙在衙门里也物色过不少的人选,不过没有一个是他满意的。
这天程子龙忙完公务后,就决定微服出去走走,那个老差役负责相陪。原来这个老差役叫丁善福,是个捕快,衙门里大家都叫他老丁头,在金陵城内也混了差不多有二十多年了,程子龙用他就是贪图这个老丁头是个金陵通,什么大街小巷他都熟,更不用说金陵城内的那些三教九流,地痞流氓了。
丁善福是个老差骨,他是那种混成精的人,见程子龙用自己当然尽心尽力了。
程子龙在老丁头的陪同下边走边问,这些天他对金陵古都也有了一些新的认识,诸如金陵的城防,禁军的营地,风土人情什么的他都一清二楚。
“哦大人,老魏的摊位就在前面,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呢?”穿过了几条街道后,老丁头突然指着前面问道。
“唔……”程子龙奇道:“你是说那个魏敬鸿?”
“是的,大人。”老丁头陪笑道:“平时他都在这条街上摆个摊位,卖卖字画,写写家书什么的。”
原来如此,程子龙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他,既然过来了,那顺便过去看看他也好。
那老丁头见程子龙不反对,他喜滋滋的正要领程子龙过去,却被程子龙一把拉住了,“老丁头,“程子龙笑道:“你先等在这里,让我单独过去会会他。”
“是这样啊。”老丁头道:“那好,我就在这里等着吧。大人,那边就老魏一个卖字画的摊铺,很好认的。”
程子龙张望了一下,街那头的布伞下是挂着几幅字画,于是他慢慢的踱步过去。
这条街有很多做买卖的人,街上也是人来人往,非常的热闹,看起来大家的生意都不错,不过魏敬鸿的那个所谓的字画档偏居一隅,如果不是认真去找,你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当程子龙走过去的时候,魏敬鸿正坐在桌子那里替一个老嬷嬷写家书。魏敬鸿不过是人到中年,两鬓却已华发早生,他留着一缕短须,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书生袍,头发也是胡乱的盘着,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修边幅。
程子龙也不忙和他打招呼,他先是观看了一下挂在那里的字画。没想到魏敬鸿还是有些功底的,他写的字笔酣墨饱,遒劲有力,有种力透纸背的感觉,程子龙知道书法在用笔,用笔贵用锋,能写出这手好字的人,修行也差不到哪里去,本来他对魏敬鸿已经有些失望的了,看了他写的书法之后,程子龙的心思又动了起来。
这时候魏敬鸿已经帮那个老嬷嬷写完了家书,程子龙见那个老嬷嬷对魏敬鸿千恩万谢,她从衣襟里面掏出了十个铜板递了上去,不过魏敬鸿只收了六个而已,他还仔细交待那老嬷嬷如何去驿站将书信寄出,程子龙是饶有兴趣的在旁边看着。
等那个老嬷嬷走了之后,魏敬鸿这才折返回来,“公子有何帮衬?”他大咧咧的问程子龙道。
程子龙微微一笑,昨晚虽然他和魏敬鸿有过接触,不过当时天很黑,魏敬鸿又喝得醉醺醺的,所以并不认得他。略一沉吟后程子龙指着一幅肖像画问道:“先生会画画?”
“那是当然!”魏敬鸿回到了椅子上坐下,“你要画些什么?”
“就肖像吧。”程子龙拉开凳子坐到了他的对面。
魏敬鸿仔细的端详了程子龙一会,他也不说话,径直拿来宣纸和笔墨,等一切都搞好之后,他才抬头道:“画肖像要三十文钱!”
程子龙面带微笑,“可以!”他也是言简意赅。
魏敬鸿闻言不再搭话,他站了起来,在纸上笔走游龙,挥洒泼墨,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程子龙的容貌就在他的笔尖下画好,完了之后魏敬鸿掷笔下来,“好了!”他大声的对程子龙道。
程子龙接过了那幅肖像画,魏敬鸿画的还算不错,和他也有几分相像。
“承惠三十文钱!”魏敬鸿向程子龙伸手道。
程子龙眼珠一转,他哈哈一笑后把那幅画推开道:“先生你画的不象,这三十文钱我不能给!”
“我哪里画得不象啦?”魏敬鸿有点不满的道,他帮人写生日久,程子龙说他画得不象,他当然不高兴了。
“这里!”程子龙指着画上的眼睛道,他也是个中高手,刚才魏敬鸿端详他的容貌时,程子龙目光灼灼的注视着魏敬鸿,后面魏敬鸿避开了他的目光,所以画这幅画时,魏敬鸿未能把程子龙的眼睛画好,一幅肖像画没有了眼神,就等于没了主心骨。
魏敬鸿知道程子龙批评的没错,但他多少有几分傲骨,“如果公子不满意的话,可以不用付钱!”他这也是等于间接的承认了自己画的不够好,完了他又不甘心的道:“不过我看整个金陵城没有人画的比我好的了!”
“我看未必!”程子龙依旧保持着笑意。
魏敬鸿顿时把脸沉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子龙没有理他,他拿过两张宣纸,然后提起画笔勾勒起来,只见他笔走龙蛇,洋洋洒洒,一挥而就。
起初魏敬鸿还在旁边鄙夷的看着,但很快他的脸色就变得诧异起来。原来程子龙画的竟然是他的肖像画,而且一画就是两幅。其中一幅画的是他醉态蹒跚,大失斯文的肖像,而在另外一幅画里面,魏敬鸿却被画成器宇轩昂,风采胜人。
这是两个极端,等程子龙画好之后,魏敬鸿惊疑不定,他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画中人就是他现在的真实写照。
“你就是程云程子龙?”最后魏敬鸿抬起头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