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陈波回宿舍睡觉，王浩随即打车前往联系地点。为了保险起见，其间他还换了次车。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很难相信堂堂DTL在天海市的联络地点竟然会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弄堂里。不过话说回来，在天海这种充斥着钢筋水泥的喧嚣都市中，这样一处幽深的所在已经很难得了。也许用不了多久，推土机就会将这里夷为平地，然后平地拔起高楼。
虽然已是九月，南方的气候仍是非常炎热。风中夹着丝丝炎热，懒洋洋的拂过。弄堂边高矮不齐的树木在风中微微摇摆着泛黄的枝叶。偶尔，会有一片树叶飘落。
接头的人看上去七十岁左右，精精瘦瘦，背稍有一点驼曲。一丛稀疏而干枯的头发，象小鸭的绒毛点缀在头顶上。黝黑的脸上横着几条皱纹，清晰的暴出青筋，两只浑浊的眼睛没有一点光彩。而且，他的一只袖子是空空荡荡的。
“王浩是吧，叫我老马吧。”
“老马，你好！”
老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将王浩迎进了门。
“吱呀”一声，门又缓缓的合上了。
房间里一尘不染。尽管不大，却显得异常的空旷。除了一张桌子一张床三个板凳，就只有一只陈旧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煤炉，正在燃着，上面有个小小的茶壶。
此时水已滚沸，茗香四溢。
“很久以前我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王浩点了点头。不用提醒，进了屋他就已经意识到了。DTL在天海根本没有办事地点，只是因为老马在这里，才会成为临时的联系地点。
“下午我要出趟远门，只能把你匆匆叫来了。”
王浩继续点头。
“坐吧，喝不喝茶？”
“喝！”
老马变戏法似的找出了两个茶盏，满满的斟上了滚烫的茶水。
王浩优雅的浅浅抿了一口，当即击节叫好：“好茶！色清而味甘，微香而小苦。”
“嗯，品茶如品人，你很好。”
从小到大，王浩无论在什么环境都很轻松。可不知为何，在这个貌不惊人的老人面前，他有种无形的压力，就好像对着一座崇山峻岭一般。
老马忽然咧嘴笑了笑，露出了数颗残缺的黄牙：“很多年以前，有人叫我鬼武。”
王浩虎躯一滞。
毫不夸张的说，鬼武简直是特种作战史上的一个传奇。据说他是从嵩山少林寺里还俗的和尚。关于他，各种版本的故事实在太多了，有抗战的时候刺杀日寇将军，有朝鲜战争的时候独力摧毁美军指挥部，有和平时期智斗各国特工。吃足苦头的中情局曾经在非正式场合私下哀叹过，只要鬼武这个老家伙还活着，绝不能轻易招惹DTS。
随着年事渐高，鬼武不再执行各项任务，主要工作转为培养年轻精英。现在这一任内的所有龙组成员都曾接受过他的单独训练。
“没错，这是林飞的意思，他希望我来看看你。”
“老马，你觉得我怎么样？”
虽然语气很平和，王浩心里依旧有着一丝渴望。年轻人总归是好胜的，希望得到认可，这样一位超然人物的客观评论将是衡量自身的一杆标尺。
“你抽烟吗？”
王浩点点头：“抽一点，不算太多。”
“喝酒吗？”
“喝，不是很凶。”
老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茶盅：“喝茶吧。”
王浩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同样是喜好成瘾，吸烟者叫烟鬼，饮酒者叫酒徒，唯独喝茶者叫茶客。社交场合，敬烟是友善的表现，但潜藏着影响对方身体健康的危险；敬酒也是客气的反应，但有可能因为“度”的失控而导致对方难以承受；相对来说，敬茶同样是礼貌的需要，虽然缺少无比狂热中的忘我与无所顾忌中的激情，却在温和中透着尊重、理解与交融，但是喜欢烟酒的人总数却要远远超过茶客。”
“老马，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王浩略略整理了下思路，朗声说道：“在保持自身特点的同时，茶有着无数可能的融合范围，茶与奶、茶与药、茶与姜、茶与椒、茶与水果等等。我们常常看到这样的状况，每当茶汤融进牛奶之后，茶汤的晶莹剔透就被奶液的浑实所消解。清者已“浊”，“浊”者依旧。茶能将自己的本色隐藏起来，宽厚大度，甘于容人，却未让茶性消失，更没有让茶“沦落”为他者的附庸，几乎所有融合的“落脚点”都在茶上，如奶茶、姜茶、果茶。对我们特警来说，日常工作中随时需要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和事，茶的包容性和独立性值得借鉴！”
老马浑浊的双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就这么多吗？凡事过犹不及，你这叫邯郸学步！”
王浩微微一愣，随即醒过神来：“茶之柔有别于酒之烈，烟之醇。酒精可以刺激人的情绪、激发你的胆量，让你虎虎生威，无所畏惧，姑且可以认为是力量；烟草则会影响人的意识，使你思维活跃，进而灵机乍现，料事如神，或许这代表着智慧；茶能够使人清醒舒畅、回味无穷，在轻柔触动中使你头脑清醒、心态平和，它所蕴涵的意义就是心态。酒、烟、茶，虽然侧重点各不一样，但是对我们特警来说，却都是密不可分的一个整体！”
“说得比唱得好听！密不可分？你以为是上街买菜，有那么容易吗？”
话虽如此，老马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
“慢慢来吧，又不是急在一时。”王浩微微一笑，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由于过了些时间，原本滚烫的茶水渐渐冷却，温凉的浓茶顺着喉咙直流下去，满口余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