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此事颇为棘手啊。”公房内，陈守义仔细翻看了一遍卷宗，沉着脸说道。
柳冬点了点头。
当初柳冬从朱迎韶那里接手这桩案子时，还以为真如他所说是桩小案件。他回来不久，朱迎韶就差小吏送来了卷宗。柳冬拆开一看，眼睛都要绿了。
原来，这桩案件是磐石山道观与寺庙争夺地产。涉案双方一方是以磐石山大悲寺为首的五家寺庙，另一方是以紫阳观为首的十余家道观，双方争执的地产包括各地良田八百余亩。
道观控告寺庙侵夺各家道观以及山下平民名下的地产，寺庙方则坚持那些良田都是寺庙历代住持方丈从平民手里购得，并反告紫阳观等道观通过与平民订立虚假契约的方式谋夺平民地产。
涉案双方各执一辞，指控当中针锋相对之处甚多。
“陈兄，当日你也曾走访磐石山，能将了解到的情况说一说吗？”当日陈守义与王铁明曾为何老汉与紫虚观争地之事，在磐石山查访了一番。现在王铁明另有要事外出，柳冬只有问陈守义了。
“大人，磐石山地界甚大，方圆有数十里，是河北道西北小有名气的览胜之地。磐石山一度侪身佛门圣地之列，香火鼎盛，武后朝最为兴旺之时，山上曾有二十余家寺院。后来渐渐衰败下来，如今只剩下七八家了。相反，磐石山的道观却日益兴旺。”
陈守义果然不愧能员干吏之名，光凭那么短短数日的走访，就将磐石山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柳冬听了，连连点头。
“那你觉得佛道争地事出何因？”柳冬很想听听陈守义的看法。
“此事具体因果如何，还待进一步查明，光凭卷宗，是无法分辨谁对谁错的。”
陈守义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如果陈某所料不差的话，抛开对错不论，双方争执的，无非是利益而已。”
“哦？此话怎讲？”
“大人还记得何老汉与磐石山紫虚观争地一案吗？”陈守义突然问道。
柳冬点了点头。紫虚观此次也在那十余家道观之列，可见寻常与紫阳观的关系不浅。如此看来，上次那冒名之举就大有蹊跷了。
“紫虚观与何老汉争地之举，究其本源，在于何老汉不堪徭役的重压，试图将自己家的私田托庇于道观名下。
我大唐徭役之重，向来为人间所诟病，只是不能上达朝堂与天听而已。似何老汉这种托庇田地之举，所有多有。
上次陈某走访磐石山时，也曾在山上山下明察暗访，并与借宿的农家细细攀谈，得知附近大多数农家都或多或少有类似的动作。”
柳冬听得惊呆了。他自穿越以来，先是蜗居在冯家村中。冯家村民众虽然穷困，但与世无争，宛如世外桃源一般。出了冯家村，柳冬不久就到了深州官府担任州市令，于民间疾苦虽然也有所耳闻，终究如隔靴搔痒，从没有此次这么贴近。
“你是说，这磐石山佛道争地之举，也跟此事有关了？”柳冬越是听下去，就越觉得心惊。
陈守义肯定地点了点头：“陈某以为，多半是如此。陈某在农家也了解到，磐石山寺院借帮山下黎庶削减徭役的名义侵占黎庶田产，绝不是这一年两年的事情了。而道观方面也不如他们说的那么清高，紫虚观与何老汉的案子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就算是道观之首的紫阳观，私底下也不怎么干净。”
“如此说来，佛道两方面均声称的人信徒作主是假，实质上是为分赃不均大打出手了？”柳冬听得触目惊心，这还是自己一向认为与世无争的出家人吗？哦，对了，道人在唐代还不能算出家人。
“大人说的甚是。”陈守义点了点头，“紫阳观明着说是为信众出头，其实绝大部分争执的田地都是他们十余家道观想要争取的。至于空云寺方面，也绝非如他们声称的那么清白。”
“那陈兄认为，此案该如何处置比较妥当？”柳冬有一个习惯，在对一件重大事情作出决断以前，想先充分听取下属的意见，自己倒是不急于发表看法。无他，担心下属有所顾忌，不肯畅所欲言耳。
“依陈某之见，大人可以先遣人查探事情真相。待对案件的前因后果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后，可以派遣县衙差役将涉案各家道观与寺院的管事人员请到县衙来。之后就可以当堂开审了。”自从与柳冬归心之后，陈守义对柳冬的提问总是尽心作答，言辞之间闪烁着智慧，思维更是缜密。是以柳冬对陈守义也是越来越倚重。
“若是我们所料不差，陈兄觉得该如何判案呢？”这起案件本身倒不怎么复杂，虽然牵涉多了点。如果道观或者是寺庙方对涉案田地有所诉求，可以让他们呈上自家包管的契约，与县衙记载一对，自然就水落石出了。可是，若是此事真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朱迎韶还会拿来为难自己吗？
“就依实情判案。若是黎庶有所过失，还可念在他们贫苦的份上网开一面。若是寺院或者道观趁人之危，完全可以将他们拿下，所有契约一律作废之余，还要追究他们的责任。”陈守义坚定地说道。
看着手下头号幕僚临风而立慷慨激昂的英姿，柳冬却是不易察觉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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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家的理解与宽容。正如在对狼武士兄回复中所言的，西门肯定会不折不扣，兢兢业业地将安平部分写完。至于后续部分，西门有时间还是会偶尔更新的，不过更新速度就无法保证了。大家的盛情西门很是感动，如果将来有一份安稳的工作与安定的生活，不排除将本书写完的可能。不过，世事难料，轻诺者必寡信，西门平生最不喜欢作虚无缥缈的承诺。因此，本书暂时还是只能定位为太监了。
至于“一定中大奖”兄的意见，如果有一天西门真的不打算再写下去了，会将后续情节交代的。暂时还是存一个悬疑吧。可以透露的是，有尽享荣华富贵的得意，也有白云苍狗之后的沧桑，还融入了西门本人昔年流浪异国他乡的失落与感悟。总而言之，是一个温馨中偶尔穿插无奈，平淡中间或折射出光芒的过程。另外，西门也曾试图将主角的前途与我们这个民族，这个文明的生命力问题联系在一起，并对中华如何跳出兴旺更替的循环怪圈问题做一些浅薄的探索。这个大命题显然很难在本书中接触了。如果以后开历史书，西门会往这方面考虑的。
迈出太监这一步，本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不过，既然已经走出去了，西门反倒觉得解脱了，起码伴随其中的烦恼消散了大半。也算是失之冬隅，收之桑榆吧。
西门原以为，就像做生意血本无归，顶多投在里面的时间精力打了水漂而已。人生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失意本是人生常态，不值一哂，不值一哂啊。可是，看了大家的留言，怎么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呢。
嗯，不多说了，西门已经开了新书，有机会就请支持一把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