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两名道士还待再说，柳冬又飞起两脚踢在他们身上。两人牵动伤口，惨叫连连，再也顾不上出声相驳。
对着两名蛮横凶恶的道人如何处置，柳冬也有些犯愁。
柳冬寻思着，自己只是一介县主簿，于刑事征稽，立案审判之类的事，并无权过问。看来这两名道士只能带回县衙交给县令县丞处分了。不过，这押解犯人一事也甚是麻烦。自己身边就几名女子，总不好让她们帮着押解吧。
柳冬正有些着急，远处原来了呼喊声，依稀听着像是王铁明的声音，同时有几支火把往这边靠过来。
原来，王铁明见天将黑了，柳冬等人还没归来，担心出什么意外，就带了几个兴隆粮行的伙计出外寻找。
柳冬大喜过望，吩咐那几名伙计将二道捆上。至于那份地契，那可是重要的证物，柳冬自己收了。按大唐律规定，民间订立的地契，必须到官府报备才能生效，若是缺少了这一环，将来一旦起了纠纷，官府不予保护。这份地契做得如此正规详实，官府说不定有记录。因此，柳冬打算回去翻翻县衙的记载，那便知道何老汉种的地到底归谁所有了。
柳冬最后转向公孙玉兰：“公孙姑娘救命之恩，柳某铭感五内。此时天色已晚，姑娘家也不在左近，不知有何打算？”
王铁明听了柳冬的话，再看看地上的阵势，心里也明白了大半，一阵后怕不已，对那公孙玉兰也是感激不已。
秋娘跟着出声挽留：“公孙妹妹和我们一块到客栈住一晚吧，我们住的地方大着呢。”
上官雯也说道：“我们与妹妹一见如故，正要好好叙叙呢。不如跟我们同去安平县城玩上几天。”
公孙玉兰笑了，露出洁白的小银牙：“不了，家里还在等着我回去呢。大人无须为我担心，我惯走夜路，不要紧的。两位姐姐和蔼可亲，玉兰很是喜欢，他日若是有暇，玉兰定会找姐姐们玩耍的。”说完，撩了撩披散到脸庞的长发，与众人盈盈为礼，随即翩然离去。
“二位觉得这份地契真假如何？”集市客栈柳冬的客房内，柳冬与陈守义、王铁明二人就着昏黄的油灯，仔细研究那份地契。
“以王某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份地契应该不是伪造。”王铁明很肯定地说道。
陈守义也点了点头。
“这就怪了，难道是那何老汉虚言相欺？可是瞧他那副老实模样，不像是偷奸耍滑的人啊。”柳冬心头迷惑难解，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跟两人一一分说。
陈守义沉吟半响，方缓缓言道：“大人，依陈某看来，这份地契当是何老汉亲手与那紫阳观所订立。同时，何老汉种的地也确实是他自己所有的。”
“哦？愿闻其详？”柳冬心知，陈守义听起来自相矛盾的说法背后，定然另有玄机。
“大人，大唐连年战乱不断，人众赴边关服徭役的不知凡几。若是不肯服徭役，也可出钱买替。而在大唐府兵制的规定下，当兵的还要自己出钱解决一部分服饰装备。到边关服役，家里就少了一个劳动力，还要倒贴钱准备装备。家境富裕者还好，家境贫寒者往往不胜其苦。是以很多贫寒的家庭往往将自己家的土地托庇在富户的名下，好逃避一部分徭役。”陈守义将民间的苦楚娓娓道来。
“不错，”王铁明接口说道，“若是何老汉家没有别的男丁，他就得亲赴徭役，那他女儿一个人在家，该靠什么过活。定是那何老汉与紫阳观商量，假意订立一份出让的地契。”
“可是这样一来，紫阳观不就要平白替何老汉出一份钱吗，他们岂会如此好心？”柳冬还有有些不解。
“大人，僧道名下的田地是免租庸调的。”陈守义提醒道。
哦，原来如此，柳冬顷刻对其中的玄机了然于胸了。
“如此看来，定然是那紫阳观借订立契约之机，硬指何老汉那份田地属于道观的资产。难怪何老汉不能出声反驳，盖因为这份契约确实是他亲手画押的，而且起意便是欺瞒官府逃避徭役，难怪他不敢将实情说出来。”
陈守义点头认同柳冬的说法：“天下畏惧徭役者，何止何老汉一家。因此而引发富户与贫户之间的纠纷的，也是不知凡几。其间大半结果，是富户胜出，毕竟他们手握契约，贫户实有难言之隐。”
柳冬回想起秋娘的爹冯七叔，也是在边关服徭役之时遭遇不幸的。冯七叔一死，冯七婶也经受不住打击，跟着去了。好好的一个家庭，就这么风liu云散，秋娘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这府兵制，实乃罪魁祸首。
“如此，地主豪强兼并土地之势，就愈演愈烈了。这府兵制度，还真是害人不浅啊。”柳冬一声长叹。
王铁明忙出声提醒：“怀秋，这话你在我们这说说倒也罢了，可千万不能往外说。府兵制是目前大唐兵力的主要来源，而且曾为大唐的建立与对突厥的战争，立下过汗马功劳。你的异议要是传出去了，不说朝廷处罚，就连军方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你了。”
柳冬会意地点了点头，心思却不知转到哪里去了。这个盛世外表上看着光鲜，内里却不知隐藏了多少危机，不知道承载了多少家庭的悲欢离合，多少孤儿寡母的生离死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