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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杨忠刚步出后堂,门外高声禀报说府外有人求见。“来人说是长安织手帮罗方罗七爷门下,正在外候着。”

杨忠一听罗方名字,欣然道:“罗七爷从东边回来了?快请。”

林挽鸿三人在偏厅见到了这位魏室的实力权臣,他外表比林挽鸿想象中要低调内敛得多,双目如电,予人一种睿智淡定之感。他们进来时杨忠站在门口,负手而立,看着他们三人渐渐走近,脸上原本温悦的笑容逐渐变成惊异的神情。他见过霍娄子干不止一次,和霍娄道成份属同僚,不仅相识走得也算亲近。

霍娄子干一见杨忠躬身道:“晚辈霍娄子干拜见大将军。”

杨忠近前一步,双手虚空作扶起之状,惊道:“霍娄贤侄免礼,你不是和你们罗七爷一道从东边回来么?可是路上遇到什么事?”霍娄子干衣服上血渍已说明问题了。

霍娄子干恭敬的答道:“我们正是从东边回来,本帮商队在离石遇袭了,七爷他……”

杨忠脸色微变道:“你们七爷怎么样了?谁竟如此大胆敢向织手帮下手?”

霍娄子干满脸激愤,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府役,杨忠挥手道:“你们先退下。”

霍娄子干这才单膝跪地呛声道:“本帮前晚在离石镇遭人暗袭,整支商队四十余人几近全遭不测了,七爷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杨忠脸色再变,扶起霍娄子干惊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霍娄子干将整个过程详述一遍,杨忠听完后神色肃然,缓缓道:“此事千真万确?”

进门后林挽鸿一言未发,这时想起在离石客栈罗方交给他的那方绿玉佩,从怀里摸了出来,上前一步恭声道:“杨将军,这是七爷临别交给我的,说将军见到此物定会做出妥善安排。”

杨忠先从他手里接过玉佩,确是织手帮信物,然后才道:“小兄弟是?”

林挽鸿答道:“我……在下林挽鸿,并非织手帮人,和七爷萍水相逢忘年相交,蒙七爷不弃将这块玉佩交给我暂时保管。”说完指着靳羽儿道:“这是我表弟靳羽。”

杨忠先仔细打量林挽鸿一番接着目光转向靳羽儿,靳羽儿被他瞧得神情一呆,旋即学林挽鸿般恭声道:“靳羽见过大将军。”

杨忠点头示意,又将玉佩还给林挽鸿道:“此事其中若无误会,传入长安定一石激起千层浪,非同小可。霍娄贤侄,林兄弟你们先下去歇息,在这里任何人都奈何你们不得,我会安排你们回长安。七爷的下落我也会着人去查。”

霍娄子干的伤在杨忠唤来的大夫看过后已无大碍,经过连夜赶路几人都感困乏,但回房后林挽鸿却辗转不定,关于宇文护给宇文桀的书信霍娄子干仍旧不知,自然也想不到宇文桀为何要袭击织手帮了,虽然知道这其中定有原因,究竟为什么却是猜不透。看杨忠刚才听到消息时也是震惊宇文氏兄弟的所为,林挽鸿在想要不要把个中情由如是告诉他,可自己于魏室知之太少,对长安形势更是相当白痴,那是西魏的权力中心,各种势力交织纠缠,错综复杂,杨忠虽然跟随独孤如愿起家,和罗方又交情甚笃,万一他要是和宇文护兄弟暗中勾结,告诉他实情即要交出那两封书信,那岂不是正好落入他的手中?转念一想这似乎不大可能,若真是如此,杨忠也该知道离石发生的事情了,和宇文桀自然是互通声息,那他们到此算是玩完。再说罗方精于相术,他瞧上的人该是错不了的。何况杨忠是未来大隋皇帝他爹,和没落下好下场的宇文护混在一起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儿去,若是这样他儿子还做个屁的皇帝啊?

想到这里林挽鸿暗笑自己几时变得这样多心,当下决定将书信之事告诉杨忠。不对?林挽鸿一屁股坐回椅上,他想到了一个问题:按照历史原本的发展明年宇文泰就要嗝屁,西魏大权仍由宇文护掌控,直到572年被周武帝干掉,这其间独孤信的日子似乎越来越不好过,杨忠貌似没受什么影响,为什么?难道他们关系不错?林挽鸿马上又把自己这想法给否定了,宇文护死后第十年杨坚禅代北周,若他和宇文护同穿一条裤子,宇文护倒台他怎么可能越混越好,架空北周另起炉灶?“嘿!真他妈的乱如麻,赌杨忠是个好鸟,书信给他看看。历史,唉!是否因为我的到来而改变?或者我来改变?”自说自话间林挽鸿打开门走了出去。

夏州刺史府衙在来自二十世纪的林挽鸿看来不仅不够气派豪华,甚至有些寒酸,但确是相当的大,以他考古专业的眼光看来,这是典型的中国古代西北建筑,由宅门、影壁、游廊、东西厢房、跨院、庭院、正房组成,正前还有倒座房和垂花门,这样的一座庄院若是保留到一千五百年后绝对是牛B得不得了的文物,更是价值连城的超级不动产。

他们住在西厢房,穿过一个正方形的回廊后是一座小型的庭院,这在西北建筑中并不多见,只有高门大户才会在府中弄这么个怡情消遣之所。偌大的府衙居然一路上不见府役和下人,貌似有点不设防的味道。林挽鸿凭记忆往东厢房走去,刚踏进园庭院挽鸿就听见一阵清脆的读书声,园林假山旁浓荫下,一个年约十几岁的男孩正捧书诵读,“德之术曰:勿坚而拒之,许之则防守,拒之则闭塞。高山仰之可极,深渊度之可测。神明之位术,正静其莫之极欤!有主听。”

林挽鸿心头一震,停下脚步,那男孩也发现他了,转头看过来,相貌不算俊秀,方面阔耳但眉锋似剑,目采辅长,看到林挽鸿他停止读书,好奇道:“你是谁?”

林挽鸿已隐隐猜到眼前这男孩该就是杨忠独子,也就是二十五年后一手开创大隋开皇盛世的杨坚,二十五年的时光转瞬即过的,自己应该可以亲历这段历史甚至参与改变,林挽鸿因为心中兴奋而感觉全身微微颤抖,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确信自己是那么无限的接近历史。“你叫杨坚?”

男孩一点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啊。”

林挽鸿展颜笑道:“可我很早就知道你,你爹还在府上吗?”

杨坚再点头然后又摇头道:“我不知道呢,你的头发为什么和我们不一样?”

林挽鸿伸手摸了摸已经长长了不少了头发,“很快就一样了,你能带我去找你爹爹吗?”

杨坚看看手里的书,小脸上略带为难之色道:“现在是我读书的时间,要是走开爹爹又要骂我了。爹爹应该还没有出门,刚在那边,你自己去看看。”说罢用手指了指东厢房。

林挽鸿笑着点头,本想伸手摸摸杨坚的头,能够拍拍未来一代大帝的脑袋,这份殊荣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碰到的,等他异日蛟龙飞天想拍都拍不到也拍不得的,手伸到一半轻轻落在杨坚尚还稚嫩的肩上,“那我自己去,哈,好好读书,有前途。”

说完林挽鸿径自走了,以后路还长着,这杨坚是只超级潜力股,现在只需关注,到了某个时段才可切入,他相信自己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而且还和杨坚他老子扯上了那么点关系,要“勾搭”上杨坚应该不难。

林挽鸿到东厢时杨忠正负手在房中来回踱步,眉头微皱,听到脚步声侧首过来,林挽鸿坦然走到近前,微微躬身道:“小子有要紧事上禀大将军,或许能解开大将军现在的心头之疑。”

杨忠见他自己一个人摸过来的,而且一副气定神闲架势,奇道:“你怎知我心有疑虑?又怎知我一定会给你个机会去掉我疑虑?”

林挽鸿暗想奶奶的,现在正该是自己表现的时候了,想要在这年头出人头地就得多和有头有脸有实力本事的人打交道,至少也得留下个“可造之材”的好印象。当下挺直腰板站好不卑不亢的说道:“因为小子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更是宇文桀兄弟不欲为外人知的秘密。”

杨忠一听神色变得冷静异常,点头道:“罗七爷向来自诩眼光识见过人,能与你忘年相交,我相信你自有过人之处。林兄弟坐下说话。”

林挽鸿微一犹豫还是和杨忠隔几而坐,先谦虚道:“谢大将军,七爷对小子也算是知遇之恩。但归根到底织手帮在离石遭袭还是小子引起的。”

杨忠“哦”的一声又道:“织手帮在长安和朝廷向来和睦,原帮主和宇文丞相也是私交甚笃,宇文桀没有理由向织手帮下手的,再说他这样做引起的后果嘿,他岂会不知道?”

林挽鸿心想原来宇文护宇文桀兄弟在魏室在宇文泰面前乔装得很好,连应该是孤独信心腹的杨忠都不相信他们会做出挑衅织手帮的事。“大将军有所不知,小子并非空口白话。”

杨忠缓缓道:“我并非不相信你和霍娄贤侄所说的话,只是此事实在过于蹊跷,而且干系重大。”

林挽鸿从怀里掏出那两封宇文护的书信,双手递给杨忠道:“大将军看了这个或许就知道了。”

杨忠一脸疑惑的接过书信,和林挽鸿想象中一样,还未看完脸色已是数变,“这书信怎么会在你手上?”

林挽鸿仔细告诉他经过,杨忠把书信收起,神色凝重,“这确是宇文护的亲笔,想不到大丞相如此厚待他,竟还包藏祸心!”

林挽鸿淡淡道:“大将军心中疑团是否解开了?这样两封书信尚若到了宇文泰手中,你猜他会作何想?宇文桀又怎会甘心书信到了长安?他是狗急跳墙,不得不冒险才向织手帮下手。”

杨忠长身而起,沉声道:“林兄弟,事关魏室局势安危,高洋的齐室野心不息,关中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局面,杨某断不会坐视宇文桀兄弟祸起萧墙。夏州到长安还有近十天的行程,这一路上定不会太平,而且越近长安,宇文护只会更加追查你们的行踪,我安排人护送你们去长安,但也不能保证万全,一路上你们自己还得步步小心。”

林挽鸿起身道:“多谢大将军,到长安后我会遵照七爷交代先去织手帮面见原帮主,一切由他做主。”

杨忠也站起,深受拍了拍林挽鸿肩头,“林兄弟此去凶险得紧,你们到达五原郡后改由洛水走水路去长安,那样不仅会节省两天的时间,也要安全得多。你们昨晚闯过双峰峡,杨灭只身而还,宇文桀定然料想不到半路杀出个段老爷子和真正的狼王薛宝印,你们兵贵速,明早就动身,等他再做布置你们该已在洛水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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