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老婆,你在哪儿?”
天亮后,张驰带着兰花螳螂,边找吃食,边喊着找老婆,惊的林中动物飞的飞、跑的跑,半天也没打到猎物,只摘了能吃的花果,兰花螳螂倒没有流露埋怨,只是显得有些不解。张驰喊哑了嗓子,也没把老婆叫出来,倒把另一个嗓门比他大的多的家伙引了出来,却是前些日子被兰花螳螂伤到的吼猴王。
仇人见面,未必一定眼红,几日不见,张驰险些不敢认这位差点儿把自已粪埋了的仇人:除了背上被兰花螳螂砍出的两道老伤外,又多了不少的新伤,尽都发炎溃烂,伤口中尽是蠕动的蛆虫,下半shen瘫痪,两条腿估计骨折,软绵的像面条,只能用两前肢拖着身子爬行,浑身上下的毛粘糊泥块锈结在一起,活像偷书不成被人打成惨废的孔乙己,孤怜怜一个,哪还有当日猴王的凶戾和威风。
猴王见到了张驰和兰花螳螂,天生擅吼的它,仇人在前却一声未出,只是眼神中透出些许哀怨,更多则是悲凄,也只是抬眼望了下张驰他们,又像不认识似的,仍旧从枯枝败叶,捡拣被别的猴、鸟丢弃的腐残弃果,艰难的塞进生呛的口里缓慢咀嚼。
猴群里有着严格的阶层制度,强者为尊,不难想像,受了重伤的猴王被赶下王位,很可能在争斗中掉下树摔断了腿,当日的猴王竟落到如此捱日等死的凄惨境遇,兰花螳螂示意张驰不要理它,张驰却不忍,何况事情是由自己一时显摆引起,想来又羞又愧,把摘到的花果丢给它后才被兰花螳螂拉着离开。
心情有些沉重,张驰没再叫喊仙女,和兰花螳螂配合着专心打猎。
遇到一群在水洼边饮水的林鹿,兰花螳螂在适当的距离吸引着鹿群的注意力,而张驰且借助瞬移的出奇不意,拣弱小的棒打了一只,扛回驻地,在河里剥洗干净。生火烧烤时,那只猴王却拖着身子不请自来,让张驰大跌眼镜的是,它一条胳膊下还夹着捆柴,对火上散着香味的烧烤都没看上一眼,放下柴就又挪移的转身离开,想是猴王不想白拿张驰花果。
张驰鼻子不觉抽酸,忙上前拉住猴王,把烤好的肉递上了块,猴王眼里竟溅出的泪花,低声发出了几个音节,张驰听到后不由笑起来,连兰花螳螂的眼里都透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原来那猴王竟是在模仿张驰的那句“仙女老婆,你在哪儿”的发声,只是听起来有些怪怪的,就好像是在用方言讲这句话,让张驰联想起一部电影里的“安红,俺爱你”。
张驰大笑,道:“好、好,你嗓门大,你来帮我喊。”
猴王显然没听懂张驰说什么,不过,张驰笑着又递来的烤肉却让它知道该怎么做,又模仿着发出一连串的音节,张驰则不断重复演示,帮它校正不准的字音和停顿,一顿饭下来,猴王已经学的有模有样,显得滑稽可笑,连兰花螳螂都被惹的要笑痛肚子的样子。
吃完午饭,张驰扶着猴王到河水里冲洗它身上的泥沙和伤口,只是它身上也有粘到有胶水果,有些泥沙却是洗不掉的,出于英雄所见略同的情结,张驰毫不吝惜的大赞它聪明,兰花螳螂眼里透出鄙视,张驰便让兰花螳螂去找那种具有止血化淤、去腐生肌功效的龙血树皮,不无公报私仇之嫌。
由于张驰和兰花螳螂的治疗和照顾,猴王的伤势渐愈,尽管两条骨折的腿恢复到从前是不可能啦,但也渐能有一搭没一搭的帮助爬行,猴王如今虽是落魄,骨子里仍有着王者的自尊好强的特质,不愿白食,除了每天帮张驰喊老婆外,还在张驰和兰花螳螂出外寻食时,硬是承担起捡拾柴火的义务,而且还不时的把发现的食物源告诉张驰。
这天,猴王兴冲冲的爬来找到张驰和兰花螳螂,一脸喜色的比划,张驰知道它又发现了一处蜂巢也是大喜,便由它领着在迷宫一样的雨林植物丛里左转右拐,最后来到一片胶水果林。
“哇,这么多的胶水果,哈哈,发达了。”
胶水果的作用很多,能发现这么大片的胶水果,确实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老远就听到群蜂震耳的嗡鸣声,一棵胶水果树上挂着个巨大有数米的蜂巢,那是种雨林里比较少见的大蜂,因有成人拇指那么大,张驰便给它起名“拇指蜂”,这种蜂所产的蜜是所有雨林蜂中质量最好的,通常蜂群很小,也很少见,是极为难得的补品。
“哇靠,这么大的蜂巢。”
张驰两张放光、口水直流的望着巨大蜂巢,像是发现了藏在山洞里的宝藏似的,那挂在树上的蜂巢便是闪闪发光的的金银珠宝。
“只是这么个庞然大物要怎么才能弄到手中,被拇指蜂蜇一下就是个拳头大的包,一定要想个万全之策,要不然不仅蜂蜜吃不到,弄不好还会把小命丢掉。”
张驰决定夜间用火攻,拇指蜂有驱光的特性,如果夜里在树下点上一顿火,那些蜜蜂就会自投罗蜂的往火里扑,这么多的蜜蜂,只要把火点起来连柴都不用添,掉进火里的蜜蜂,就能让火堆持续燃烧,只要不下雨,保管天亮了之前就能把蜜蜂全烧成灰,这么大的蜂巢可够享用个把月的,再用土法子发酵,就有蜂蜜酒喝,想到有酒喝,张驰哈拉子就禁不住如小溪般流了出来。
“猴王,干的好!”张驰竖起大拇指赞赏猴王,猴王被赞,自然开怀。
张驰围着一搂粗的胶水果树转了一圈,查看周围环境,评判预断火计会不会带来什么样的意外,在雨林里生活这么些日子,已经渐渐培养出雨林生活的思维,又来到蜂巢下,抬头望着蜂巢移步以定位最佳的升火位置,却意外一脚踏空,掉进了水洼里。
水洼不深,才没过脚踝而已,因积满淤泥和树叶才让张驰没有留意到,这样的水洼在雨林挺多,只要不是那种能吞没人的流沙潭通常都没什么,张驰脚踏得到坚实的地面也就没觉得怎么,只是当他抬脚往处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粘到了,水洼的淤泥里的不是积水而是胶水果的凝胶。
“真是倒霉,怎么会有这么多胶水。”
因为有兰花螳螂和猴王在,张驰倒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觉得倒霉,因为要摆脱胶水果的霸道粘劲可是件费时费劲的麻烦事,即使出来也要粘在身上个把月,张驰因有了教训,现在对直接往身上涂脱水很是反感,常骂自己笨:怎么就没想到找块树皮沾上沙子再穿在身上不就没这么多麻烦。
兰花螳螂也只是看他出糗的笑了阵,便上来拉他,因为混了泥变得粘稠,胶水的吸力大了很多,一人一虫都觉得头疼,猴王也上来帮忙,因为猴王已经成了团队的一员,兰花螳螂和张驰当然也就都不会防备它。
兰花螳螂前探,一对镰足去搂张驰的腰以便更好用力,猴王趁兰花螳螂重心前倾,突然发难的把它撞到胶水潭中,结果兰花螳螂不仅自己失足落了进去,还把同样没防备的张驰撞倒,一屁股坐在胶泥里,双双陷到污泥胶潭里,像粘蝇纸上的两只苍蝇。
“干么开这种玩笑。”
张驰只是有些愠怒,只道是猴王在这个时候开了个不合宜的玩笑,但兰花螳螂却警觉盯着脸上得意的猴王,不由的竟打了冷战,抬眼向上,张驰觉察到它的异样,顺着它的视线,看到了正上方的蜂巢,嗡叫纷飞的拇指蜂让张驰不寒而栗,这些蜂不惹它们是安全的,但是,张驰已经不敢再想下去,猛的拧头盯向猴王。
只见猴王仰天长吼,快意中透着无限悲怆,待一阵吼罢,张驰看到它的眼睛,犀利、凶狠、冰冷的眼神让张驰寒到骨子里:“猴、猴王,你陷害我们?”
猴王没有答他,只是脸上冷笑着望着胶泥潭里的猎物,视线再缓缓移到树上的蜂巢。
“你最好不要惹它们。”张驰盯着猴王仍只能半拖半爬的腿,提醒着猴王。猴王看了看他,转身到林里去找什么,张驰有些绝望的吼道:“就算用石头,你也休想逃得掉。”
猴王没理他,而是从林子里一趟又一趟的执着的往外抱东西,一个个掏空了的胶水果,在张驰和兰花螳螂面前堆起一座胶水果的坟包。张驰和兰花螳螂对视相望,眼神里都有说不出的震惊,他们掉进的这个胶水泥潭,竟是猴王拖着半残的身躯用一个个胶水果做出来的!
猴王把最后一个胶水果堆在坟尖上,盘坐在果壳坟堆上,拍摸着一个个果壳,似在追忆获得每个胶水果的艰辛历程,轻拍在干裂的果壳上会发出很轻的闷响,但听到张驰耳里却仿佛一个个惊雷震憾着心灵。
猴王又用悲凄的眼神缓缓扫视了遍张驰和兰花螳螂,又爬起身,拖着不便的腿,仅用两条前肢往那棵胶水树上爬去。
“它又要干么?”
张驰颤粟着问兰花螳螂,兰花螳螂当然不会答他,尽管不愿承认,但答案却在张驰心里跟明镜似的。猴王费力的往树上的蜂巢爬去,渐近蜂巢,拇指蜂警觉到危险靠近,守卫蜂已涌出蜂巢发出骇人“嗡嗡”警告声。猴王却没有一丝畏惧,仍往蜂巢靠近,守卫蜂先发起一轮试探性的攻击,每一下刺蜇都让猴王的肌肉抽搐一下,却仍是固执的往蜂巢移近。
拇指蜂群起而攻,猴王被蜂群团团围住,被蜇的发出难禁的连连低吼声,便身体却一刻未停,终于在一声震啸山林的狮吼般的叫声中,巨大的蜂巢被它从树上连撕带咬的尽数扯落,掉在张驰和兰花螳螂的身旁,蜂巢里的蜂炸了锅似的如海啸般的汹涌而出,扑向猴王,更扑向张驰和螳螂。
张驰在胶水潭中打着滚,鼻、耳都被群蜂挤钻,被蜇的张嘴想叫,立即就被群蜂潮水般的涌入。
“碰、轰、嗡、噗”的一连串声响,一团黑压压的蜂群从树上跌落下来,“轰”的散开,却是猴王不堪痛苦,撞树自杀掉了下来,已经看不出猴王模样,身上的像胶水树上那蛤蟆皮样的脓包,一层叠着一层,还不停的膨胀着撑裂流出白森的脓浆,整个身体像被洒了化骨粉一样,冒着脓化着水。
幸运的是这凄惨骇人的一幕张驰没有看到,因为他的眼皮已经被叮成拳头的鼓泡压迫着眼睛,像被人用拳头在眼睛上不住按拧一样,看到的只是满天的星星,泪水不住的外涌,即使沙铠下的身体也难逃愤怒的毒刺,张驰像条蛇在胶泥潭里翻滚,它所能做的就是把胶水泥糊满全身,用粘在身上的拇指蜂做一层护盾。
至于结果,即使他躲过蜂群的攻击,恐怕他也再难挣脱这片泥潭,会随着胶泥一点点硬化,变成化石,也许运气好,会被后世人的发掘出来重见天日。
当然,张驰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拇指蜂的毒液不仅是痛的连昏死都不能够这么简单,毒液就像火山岩浆一样,灌注他身体后,会在他身体里缓缓流动,所到之处尽被吞食,五脏六腑除了灼烧感外还在融化!
兰花螳螂将身体埋在胶泥里,身上同样粘满的泥浆和拇指蜂的尸体,像是死了的一动不动,没多久群蜂就放弃了对它的攻击,与猴王和扭动的张驰不同,它的身上却没有被叮肿的脓包,就好像是块原本泥潭里原本就有的石头一样。
约摸一个小时,群蜂也死伤大半,丧命于泥潭或因蜇刺而失去尾针,潮水般的攻击终于停止,残余的蜂群飞走,只留下一地的狼藉:满池拇指蜂尸体、一幅尸身化成脓水的吼猴骸骨、偶尔抽搐一下仍在化脓中的张驰,和一动不动的兰花螳螂。
鸟儿在鸣唱、虫儿在低吟、午后的阳光透过树缝在地面投下斑点,树顶的动物在打卷的树叶底下打着盹,而雨林底层的动植物则享受着一天难得的稀薄光照,雨林一如往常,似乎没有谁在意刚刚发生的一场惨烈的仇杀。
除了一队队蚂蚁和以昆虫为食的小动物,正忙碌着享受一份从天而降的大餐:蜂尸被切块搬走、蜂蛹被拖出来吃掉、蜂巢被分解。雨林里不会有浪费,也许不用等到天黑,狼藉的战争就会被清理干净,就会变得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雨林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谋杀,却不需要法庭和审判,因为这里只有生死而没有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