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传陆一家人到时,已有不少人赶在他们前面了,堂屋里生着火,照得房间红通通,挤满了人,闹哄哄的人们大声的谈笑着,热闹得很!!
“啧!啧!啧!老七呀!出去晒黑了呀。”达姐惋惜道!
七叔边答话边给刘传陆发烟让座“那是,比不在公社里上班!太阳晒不着,HN岛那里太阳可大,天天在外面跑,可不就晒黑了么!”“咦呀!过滤嘴的好烟呀!老七,发财了呀!”刘传陆和这儿时的玩伴开着玩笑。
“就是!就是!这皮老七出了趟远门,就是不一样!多半是发财了!”旁边有凑趣的汉子跟着起哄道!
“鹿哥,你也笑话我不成!我去HN岛是搞支援,又不是做生意,发的哪门子的财喽!这烟是从那边带回来的,烂便宜,和“大红花"还便宜几毛钱呢!”七叔摇手笑道!
"大红花”是南风卷烟厂去年推出的第一种过滤嘴,一直到二十多年后还在卖,一直是两块钱,没变过,这时还算过得去的好烟,后来就入不了流了,刘淇是个老烟枪,身上穷得钢锛都没几个时,也抽过几回“大红花”,哪会不知道。七叔手里拿的“555”,刘淇不爱抽外烟,这牌子却不会不认得,太有名了!
听说过HN岛的走私猖獗,可再猖獗,也没到“555”比“大红花”还便宜的地步吧?想着,他心中一动!
"三个五的,这牌子好呀!我结婚那时候就想买个"三五"的钟,结果一看,太贵了!没敢买!,现在倒是抽上"三五"的烟了!"刘传陆有点感慨!!
"三五"怎么跑出来什么钟了?人家可是著名的烟草品牌,刘淇心里直犯嘀咕,老头子这丑出大了,没事瞎说个什么劲呀,到时丢人丢大发了!
旁边有人接话道"三五的钟那硬是要得!比其它牌子的钟要好得多了,上回发条半个月都不用管,我舅子结婚时置办了一个,七八年了,还准得很"敢情,"三五"这个牌子,除了香烟,还有钟的牌子?刘淇从来没听过!看来重生的人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呀!
七叔看到刘淇,笑笑,从口袋里掏出把糖递给刘淇:“快有年把没看到到六儿了,长大好多了,我都快要认不怎么出来。”
“接起,接起!还不多谢七叔叔!”刘家的规矩,没有大人的同意,小孩是不能随便接人家东西的!
“多谢七叔叔”刘淇早不爱吃糖了,小时侯吃的糖多了,长了牙一直不好,下午娟儿给的糖他一颗没吃,留给没牙的爷爷奶奶了。
“老七呀!听说你是到HN岛去了,那里好不好?”刘传陆从火塘里夹起火炭点着烟问道。
七叔往火上加根柴火道:“好什么好!太阳大,又热,蚊子又多,差点没咬死在那里,比起南平可差得多了.”
有个汉子鬼头鬼脑的凑过来:“老七,你出去半年,堂客也不在身边,莫不是做了半年和尚?有没有在那边吊个细妹子,给我们说说”慌得七叔直摇头“可不敢乱讲,给我堂客听到就麻烦了!”一众汉子起哄道:“怕个卵,你又不是没搞过这种名堂,再讲你堂客也不在这里,说实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引得在座的几个堂客面红耳赤,对那汉子直呸!
七叔辩解道:"真没有,那边太阳太毒,一个个妹子晒得黑不溜湫的,你以为是南平的细妹子呀,白白嫩嫩的,再说少数民族的的风俗也日怪,身上脸上不晓得剌的是什么东西,青青绿绿的一片,看看就吓得人半死,哪个有那心思!"
看来,这时的HN岛还不是日后那个旅游的HN,好多情况,自己不能想当然了,得想好好问问知情人,刘淇接话道:“不会吧!七叔!HN不是有好多好多汽车么?我看到路上的车子屁股都冒烟的,还不把蚊子都给熏死了?”天真是一种最好的掩饰!
七叔诧异道:“你从哪里听来的,HN有好多汽车的?”
当然不能说前世知道的,“报纸上说的?那边末必没得呀?”二十年后,有段时间,报纸,网络上对于雷宇这个人,HN汽车事件,这些改革开放中的标志性事件,做过深入的报道,这事与刘淇没什么关系,也没放心上,看看就过了,但有点印象!
“唷!六儿还会看报纸了?可了不得,小文化人了.报纸上的字都认得不?”七叔开玩笑道!
“认得!不认得我查字典!”这是刘淇从四年级开始,为了看小说学会的招绝,再不然就是长字认一截,短字认一边的理解法!
“不错,不错!都会查字典了,七叔叔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才刚上学呢!以后长大了可不得了!”七叔笑嘻嘻的摸摸刘淇的头!
“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没家教!”达姐嗔怒的扯扯刘淇的耳朵,不忘见缝插针“你好好读书,长大了也跟你七叔一样,当干部,天南海北都任你跑。”刘淇直接把这话过滤了!
“老七,说说,说说,HN的啥汽车是怎么回事。”那汉子被刘淇的话一下插开了,也不再追问那些男女之事,一众人也都竖起了耳朵!
“前几年撒!HN那边一天二十四小时往GDFJ运汽车,就是我们县里张书记用的那种车,听说还要好些,都是从外国进口的,一艘船接一艘船,从头望不到尾,那场面,大得骇人!”
“老七,你看到了?”旁边的人羡慕的问道.公社王书记坐的还是县里退下来的一辆BJ吉普,整个南平县只有县里有辆“乌龟车”,稀罕得很,往往开到哪里都会被人看上半天,这一船接一船看不到边的“乌龟车”,那还不得骇死人!
“我今年上半年才去的,早没得了,哪还看得到?不过我支援的县里的人讲,有一次,美国佬的卫星从琼州海峡照相,从天上一看,哎呀!妈呀!首尾看不到边的船队,差点骇死了,莫不是要打台湾呢?把军舰都开得远远的,怕被我们打沉喽!”
“骇死他个狗日的!”几个汉子听到这话,哈哈大笑!
“老七,回来了还去不去?”刘传陆跟着笑了一回,问道。
“还要去半年才轮得回来,阳历九,十月的样子!”七叔答道!
“回来怕是要高升了吧?到时侯别忘了请我们大伙吃酒呀!”刚刚凑趣的汉子又开玩笑道!
“别提起!提起来我就一肚子的火!”七叔一脸苦笑的摇摇头!
“往常支援外地回来,不是都要动一动的么?你没有犯什么错误吧?”刘传陆虽然没当成梦想中的干部,对里面的弯弯绕绕还是知道一点!
"怎么可能?回来了,动还是要动的,可这和别人不能比呀!老话说,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我现在悔死了!”七叔叹口气道.
"怎么了?"
“前年,王书记不是打算让我到HN搞支援么?我看两个孩子还小,家里的事又忙,就推脱了!可没曾想呀,一个进步的好机会就这么飞了!”七叔一脸的后悔。
“咋啦?”一众人都望向七叔!
“鹿哥,黑山坪的高兴,你当专案时打过交道吧?应该认得的!”七叔问刘传陆!
“高兴?是不是个头不高,瘦瘦的,在黑山坪当干事的那个?”刘传陆回忆道,他从部队复员后在公社里当过一年多专案,可惜没修成正果,专案组解散,那个组长还留他来着,他看天天没什么事,自己不好意思混工资,就没干了,不然现在也算是公安系统的人了!
”可不就是他,现在人家可不瘦了,下巴上都长了肉!狗东西当乡长了!”
刘淇心里一动,这姓高的上世听老头子说过,在HN发达了,好象最后还是个什么局的局长,不过象很多带长的官儿一样,最后也败在钱上,进笼子里吃牢饭去了!
“不得吧!我前些日子刚到过黑山坪的,他们那个乡长听说是姓李的,怎么姓高了?”边上有个妹子嫁到黑山坪的汉子惊道!
“不是在黑山坪当乡长,在HN呢!那孬货运气真的好,正好那次从南平全县抽人支援HN么?他就去了,没多久,雷宇出事了,HN好些干部被一锅端了,缺人呢!就把这小子就地转了个副乡长,这两年工夫,提成乡长了,今年听说HN岛要建省,搞不好狗日的还得升一升呢!”七叔无比的懊恼!
“这运气够好的。”刘传陆深有同感道,他在部队里死干活干,做梦都想提干,跳出农门,可一切条件都符合了,点却背得很.轮到他时,正好部队里从那年起,不再从战士里直接提干了,差点没把他给活活气死!
“我那次要听王书记的话,去HN了,不也正赶上好时侯么?不说什么乡长,副乡长的,总也不会比现在的小干事差吧!可家里...”
“家里个屁!去!去!去!你就是去路上碰车,我和两个娃儿也不要你管,你一年到头见不到人毛,我们不也一样过了,少了你还中国就没有了不成?少拿我们说事儿,自己当日鬼迷了心窍,心里不知装着哪儿小妖精,不想去,偏生要扯我们做什么?又没哪个绑着你!”
七婶右手提着个冒着腾腾白汽的水壶,左手端着一大茶盆子的瓜子花生从厢房里出来,正听到这话,抢白道!
南平人吃辣,女人多半都是泼辣的,达姐如此,七婶也是如此,她们和男人一样下地干活,疼爱男人和孩子,却从来不是温柔的说出来!
前两年,不知哪里传来的风,说是七叔和公社里的一个细妹子不太正常。这事大石桥公社很多人都听到风声了,村里的几个女人暗自为她抱不平,遮遮掩掩的在七婶面前透风声,她一点没反应,象没听到一样.没跑到公社闹去,外面的人也没听到夫妻俩打骂什么的!
有的人说她不知道,有些人说这女人傻得很,一直被瞒在鼓里,刘淇却无意中见过七叔的大腿和胸膛上,都是一块块拧出来的青紫。
她哪里是不知道,或是傻呀,她是为了给男子汉全脸面,不影响他的前途,泪全往肚子里流了.不哼不哈的,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法子,反正过了一段日子,那个细妹子被平调到南平不知哪个乡里去了,一场风波在她的不动声色间消弥无形!
七叔被堂客一说,没脾气了,起身给在座的人各自倒了杯茶,烤着火,嗑着瓜子,一众人张家李长里短聊起来!
刘淇被娟儿几拉几拉拖到院子里去玩,出门听到屋里有人打趣"你看这两个娃娃,这么要好,你们皮家和刘家干脆结成亲家好了!"一屋的人哄堂大笑!
廊檐外的电灯亮着,院子里,一帮女孩子借着灯光在跳皮筋,她们轻盈的蹦着跳着,伴着撩人的儿歌,“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欢声笑语围绕着她们,犹如暗夜里的精灵.刘淇看着玩耍的女孩子们,心里暖洋洋的,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微笑,唱完了"马兰花"女孩们又唱起“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的儿歌,唱得轻逸风雅,灵动无比!
"六哥哥,你也来跳呀!"娟儿冲刘淇叫道!
"啊?"记忆里,这可是女孩们的专利,自己那时也曾愣头愣脑地想加入他们的游戏,可被女孩们轰了几次就不去讨那个不自在了!
"快来,快来!"娟儿跳着,向他招招手.去就去,刘淇忽然间童心大作,向院子里走去!
跳皮筋是不计人数的,一个人也行,把皮筋两头用椅子绷住,两个人就一头用椅子,一头用人牵着,三个五个,甚至十个八个都能跳,人越是多越是热闹非凡.皮筋的高度,可以从小腿,垂手,腰间,耳边一直升到头顶,跳的花样也杂:单腿跳、双腿跳、三步跳、四步跳……输了就换拨儿!
可怜的刘淇,重温旧梦的心愿是好的,可惜从来就没过几次皮筋,再加过这么十几二十年过去了,哪还记得怎么个跳法.人家是跳皮筋,他中僵尸跳,把一众女孩笑得花枝乱颤,无奈,只能长久的当起了绷皮筋的"人桩",看着别人玩!
这一夜,女孩儿简直是玩疯了,矜持全抛到一边,跳着,笑着,闹着,唱着,脱去厚重的棉衣,头上冒汗,轻灵的飞在夜空中!
皮筋,儿歌,女孩,笑语,这就是童年.刘淇站在夜空下,当着人桩,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女孩们,听着堂屋里聊得热闹极的人们,不由痴了!
夜深了,大人们背着熟睡了的孩子,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