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杨开盯着对方看的时候,眼带贪婪,弯下腰来打算查看篮子的强盗也看到了满脸血迹的他,大汉的脸顿时像被人狠狠抽了一下,瞬间变的十分难看,快速的直起腰发出了一阵怒骂。
“他奶奶的,大爷我还以为这死婆娘抱着什么好东西,想不到竟然只是个死小孩儿,真他娘的晦气!”
这强盗一边怒骂,一边还挥舞起了手里的长刀,又在被他刚掀翻到一边早已死去多时的女子身上连砍了几刀,刀锋上原有的鲜血,随着他的挥舞四处飞溅,在杨开眼前描绘出一副凄厉的景象。
杨开只觉得好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任何行动能力,也恨对方把他刚刚得到的母爱又剥夺了!
“咦,原来是个活的,这就不同了,哈哈,大哥,今天兄弟们可算是有好口福了,看看这是什么?”
发泄怒火的大汉突然看到篮子里的杨开虽然满脸鲜血,眼睛却是活动的,顿时又变的有些喜出望外,伸出粗大的手掌,一把就抄起篮子提到了另一个大汉面前。
剧烈的震荡,让本已饿的发晕,又恨的发昏的杨开差点吐出来,当然,就算他想吐,除了口水,空空的胃里也吐不出什么。
其实晕眩并不算什么,更令杨开发冷的,是另一个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大汉,他看自己的目光实在太怪,就仿佛一匹饿狼突然看到了一只小羊羔,而他说的话,简直让杨开觉得自己一下掉进了一座冰窖。
“不错,长的还挺嫩,那两头牛先留着,今天下午我们就吃他了!”
吃人?!
这些装备精良的强盗居然吃人!
而且他们要吃的这个人,正是自己!
早知如此,还不如刚才被那枝利箭扎死来的痛快,估计那位母亲如果现在泉下有知,也会生出如潮的悔意吧。
“大哥,我们是把他红烧,还是清炖,可惜只有一个,不然一个红烧,一个清炖,想想都爽的很啊……”
“哼,畜生,到阴曹地府去爽个够吧!”
随着把杨开提过去的大汉发出的一声拖着长音的惨叫,另一个他从来不曾听到过的抄着极为浓重的山东口音之人,突然在树林内冷哼一声,怒喝出口。
随后,杨开只觉得自己连同篮子猛的向下一坠,耳轮中又听到“嗡”的一声。
光芒闪过,一枝白羽长箭已经在声音响起的同时,极为准确的穿过篮子跨杆,“夺”的一下,将它牢牢钉在了一株粗大的树干上,由于弓箭力量太强,射速太快,箭杆带着篮子发出一阵微微的颤动,又吓出了杨开一头冷汗。
“什么人,居然敢杀我的兄弟?”
刚才打算吃掉杨开的大汉一摆手中的长刀,立即扭头向树林内怒喝出口,其他强盗也纷纷向这边围拢了过来。
“哼,就凭你们这些畜生,还不配知道本少爷的名字!”
树林内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杨开虽然看不到,却从强盗的喝骂声中听出了这个危机关头救下自己的人的身份。
“是你?刚才你们过去的时候,我们兄弟可没找麻烦,想不到现在你却一个人又送上了门,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吃人的强盗显然对对方有些顾及,不过看到只有一个人从树林里出来,顿时又硬气了几分。
“哈哈,不客气又如何,看箭!”
“嗡、嗡……”
“啊……”
来人的话音未落,一阵充满劲气,密集无比的弓箭声连珠响过,惨叫声也在这一瞬连成了一片。
虽然杨开仰躺在篮子里,除了上方的树枝什么都看不到,但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出群盗被弓箭纷纷射杀的痛快场面。
“这小子厉害,快走……呃!”
带头的强盗大吃一惊,刚想招呼剩余手下逃走,却只发出一声短促惨呼,咽喉已被一枝白羽箭穿透,“扑通”一声栽到在地。
在杨开算来,大约只用了几分钟,周围的惨叫声就停了下来,一阵脚步接近,跟着篮子上的白羽箭被一只大手轻松拔起,杨开也被提到了一个人面前。
好一个杀贼英雄!
虽然只匆匆看了一眼,连对方究竟有多大岁数都没仔细看清楚,杨开就已经被他连人带篮递给了另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但杨开却已经在心底忍不住先为此人喝了一声彩。
只因为对方刚才望过来的眼神虽然锐利无比,但却充满了一股令人敬佩的凛然正气,浓重的眉毛恰到好处的压在眉骨上,衬托出他挺拔的鼻梁的同时,也衬托出了一脸英武之气。
“管家,先帮我把射出的羽箭起出,这些人都是军士,咱们可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少爷,老朽跟着老主人干了这么多年的买卖,这点常识哪里还用少爷你交代啊。”
有没有搞错,军士?!这些杀人如麻,而且还要吃人的强盗居然真的是官兵,而听这少爷和管家的口气,他们反倒有些像强盗,杨开的心头不禁一阵震颤。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朝代,隋唐以来,陕西地面上,自己还真想不出究竟有哪个朝代的官兵会军纪败坏到如此地步,他们哪里还能算的上是人,根本就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管家,你虽然跟随我爹多年,但这关内却极少来,你要知道,这些军士并非普通团练兵卒,而是元从禁军后代,世代都是皇帝亲军的人选,所以我们现在犯下的可是大案,万万马虎不得。”
“原来他们都是禁卫亲军候选,怪不得装备如此精良,不但全身盔甲齐全,连刀都是上好的横刀,刚才老朽还以为是这关内道地区兵饷充足,所以士兵装备也与别道不同呢。”
杨开听这老者语气轻松,根本不将擅杀禁卫的罪名看在眼里,心底不禁暗自猜测,恐怕这两人不但是强盗,而且还是大强盗。
“哼,可惜如此精良的装备,竟然被这些畜生用来屠杀百姓,居然还敢擅杀耕牛,简直就是罪在不赦。”
“少爷,老朽还是不太明白,为何少爷刚才一见他们经过,就能立即猜出他们的意图,并掉头回来救人呢?”
“管家,如果你也在关内待上一年,知道的就和少爷我一样多了,这帮家伙屠杀路人早已不是什么密闻,关中黑道上几乎人人皆知,称其为拦路恶狼,可惜咱们还是晚到一步,没能救得了人。”
“喀嚓!”
说话的少爷越说越怒,忍不住一下折断了手中一枝刚从军士咽喉起出的白羽长箭。
“少爷,现在这个小东西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这里四下缈无人烟,只能由咱们先带走了。”
“少爷,咱们没有女眷随行,恐怕照顾不了啊,而且我们这次是送少爷你进京参加春举的,带着这么个小东西,好像也不太妥当。”
春举?
春卷杨开到是吃过,春举就搞不懂了,尤其对方又是以山东口音交谈,更让他无法猜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进京’二字,杨开到是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心头不禁忧喜交加。
喜的是,陕西一带定都,而且还是隋朝以后,便只有盛唐这一个朝代,自己能转世到中国历史上最繁盛的大唐时期,确实可喜,但刚才的经历又令他担忧,堂堂禁卫亲军候选,居然沦为吃人盗匪,这在大唐历史上,恐怕还不多见,除非,是安史之乱?
那可就倒大霉了,安史之乱,杀人盈野,自己有副成人的身体还好说,完全可以借助熟知这段历史的好处,趁此乱世,学学某些小说里的主人公,大杀四方,最不济也能跟在几位名将后面平定叛乱,混个大官做做。
可现在自己偏偏只是个婴儿,时逢乱世,死亡随时都有可能降临到自己头上,就算侥幸不死,可等自己长大成人,安禄山这厮恐怕也早变成一堆了白骨,哪里还有什么浑水摸鱼的机会,这前途,还真是一片暗淡啊。
杨开在篮子里忍着饥饿胡思乱想,另一边的少爷和管家已经清理完现场,走过来一把将篮子又提了起来。
“管家,现在天色已晚,你快去把在四外警戒的阿大他们都招回来,如果我没记错,最多半个时辰,我们就能到渭南,至于这个小东西,进城后我们再想办法安置吧。”
“这个,既然少爷如此说,好吧。”
花白头发的老者提着篮子,低头看看正睁着一双大眼睛装天真的杨开,无奈的摇摇头,一边用粗糙坚硬,布满老茧的大手将他小脸上的血迹轻轻抹去,一边将篮子交到少爷手中,然后进树林牵马去了。
杨开这时才发现,直到现在,周围竟然只能听到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心中不由又是一惊,难道说,刚才那阵密集的箭雨,竟然只是他们两人射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