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那个吹,雪花儿那个飘,雪花儿那个飘飘,年~来到。”
杨开穿着藏青色小棉袄开裆裤,一手拎着根红丝带,一手牵着条和他差不多高的黄狗,哼着前世的白毛女选段开篇几句,趿着一对千层底,踢踢哒哒的穿过朔风劲卷,寒气逼人的庭院,在几名婢女早已见怪不怪的眼神中,笑眯眯的推开屋门,从厚重的门帘下穿了进去。
屋子当地燃着一盆红彤彤的炭火,心儿扎着一条冲天小辫,正撅着小屁股蹲在炭火旁,用手里一根通条扒拉着火盆里的木炭块,旁边站着一名十三四岁的小丫鬟,紧紧盯着她的动作,生怕她不小心一头栽进火盆里去。
见杨开进来,心儿随手扔下通条,眨着一对灵动闪亮的黑眼睛,殷红的小嘴顿时弯成了一个小月牙,白净的小脸蛋上还涌现出两个小酒窝,微张的小嘴里一排雪白的细牙闪着点点瓷光,晃的杨开双眼发花,双腿发软。
四月中,大家和一起坐船逃离弘农,到现在满打满算不也不过八个月,这小丫头最大也才两岁,怎么就这么有女人味儿了,长大肯定是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小妖精,杨开心中暗想,随即一扬手中红丝带,冲她笑着招了招手。
“心儿,快过来,看我给你拿什么来了?”
“小少爷哥哥,外面好冷,你快过来烤烤火吧。”
听到心儿对他的称呼,杨开不禁一阵泄气,这丫头学会的第一句话是娘亲,第二句就是小少爷,等杨开三个月前大周天练成,终于可以咬字清晰的说话后,偷偷无耻了一把,硬让比他大的心儿叫他哥哥。
心儿人小,当然还不明白哥哥两个字的含义,到没什么排斥反应,可每次总要把小少爷三个字放在前面,怎么教都改不了口。
杨开只好无奈的翻翻白眼,心中暗想,看来生长在这种封建思想占统治地位的大环境里,自己连个两岁小丫头都教育不了,以后就别想什么传播自由平等思想的事,老老实实享受少爷生活算了。
杨开边想边拉着心儿的小手,把她按坐在炭火旁的小凳子上,然后一边将红丝带往她小辫子上绕,一边继续哼唱。
“人家的姑娘有花儿戴,你哥我钱少不能买,找了二尺红头绳,给我心儿扎起来,扎呀扎起来……”
听着杨开荒腔走板,跑调换词的改版白毛女,心儿一边跟着节奏摇晃着小脑袋,一边笑眯眯的任由他将自己的小辫子缠成一团乱麻。
可怜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这么早就被杨开的噪音给毒害了,每天听他时不时来上几段小曲,还以为他唱的就是这世上的歌,听的日子久了,已经极为顺耳了。
靠,这扎辫子的功夫,果然不是男人干的。
一段词唱了五六遍,杨开觉得自己手指都快抽筋了,也没把红丝带缠好,最后只得无奈的看着被自己搞的乱七八糟,毫无美感的丝带系成的大疙瘩拍了拍手,表示暂时大功告成。
他的动作顿时逗的旁边名叫小玲的婢女扭过头一个劲偷乐,这小少爷真是怪胎,一岁不到就能跑会跳会说话,完全就是一个小大人模样,最离谱的是,外面这么冷的天,他穿着开裆裤就敢满院乱跑,比大人都耐寒,也难怪大家都喜欢他。
杨开正站在心儿身后左看右看,踅摸着这个红头绳究竟该怎么改良才能更美观,门帘一挑,北风卷着一蓬雪花和寒气灌了进来,心儿和小玲顿时缩了缩脖子。
杨开目前虽然只一岁不到,但大小周天全通后,凭着不停运行的真气循环对全身经脉以及骨骼肌肉的改善,此时,他的身体已强壮如三岁孩童。
所以尽管以他狭窄的经脉和涓细的内力,还不能做到真气外放伤敌,但用来御寒,却绰绰有余,对这阵寒气并没什么感觉。
三人一起扭头看去,原来是好久不见的管家老头笑眯眯的走了进来,那条被杨开牵进屋的黄狗立即跑到他身边呜呜了几声,亲热的在他裤脚上蹭了蹭,看来这狗到还记得他。
“小少爷,快跟我走吧,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老太爷要在祠堂给你取名字。”
听到管家老头的话,杨开这才想起近来院子里的婢女们最常念叨的一件事,今天是腊月初十,黄家一年一度的祭祖日,所有黄家男丁都要去祠堂祭拜先人,然后由一家之主,也就是现在的黄老太爷,为今年出生的黄氏子孙取名字。
古代富贵人家给小孩取名字,尤其在祠堂取,是一件极为隆重的大事,因为这将表示,你的名字可以上家谱了。
不过杨开是个现代人,骨子里最厌烦的就是磕头,而且自己只是黄巢义子,能不能上黄家家谱,他也从来没当回事,所以不耐烦的对管家挥挥手,用充满稚气的嗓音道:“这算什么大事,你先别急,等我给心儿把这个红头绳扎好再说。”
他不急,管家可急了,这小屁孩居然将拜祖先取名字这么重要的事和扎红头绳放到了一样的地位,不,应该说连扎头绳都比不上,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怎么能乱说啊。
幸好他并不知道杨开心里的想法,只当他岁数太小,童言无忌,所以也没呵斥,只是催促小玲给杨开换好一件崭新的绣锦棉袄,然后一起出门上了一辆马车。
黄家祠堂就在黄家主宅后面,不过黄老太爷有八个儿子,除两个小儿子没成家,其他六个都已娶过媳妇,也有了各自的门户,这几片院落连起来,已渐渐形成了一个极大的庄园,在曹州冤句也算的上是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
黄巢虽然是黄家老二,但从小就比哥哥黄存聪明能干,家族的主要生意,也就是贩私盐收保护费什么,都由他带人负责,所以他的院落是仅次于主宅的,面积也非常大。
杨开是黄巢认下的义子,于是一直住在义父大人宅里,而且在没经过黄老太爷批准前,他还只能算一个外人,所以暂时只好和奶娘以及心儿住在一个靠外围的单独跨院,从这里去祠堂可不近,还是乘马车前往比较方便。
想到这里,杨开就忍不住有些憋气,虽然说是暂时的,但在黄府已经住了近八个月,尽管一直衣食无缺,身边还有奶娘和几个丫鬟婢女伺候,但活动空间也实在太小了。
除了第一次进黄府,和义父大人去主宅参拜过一次黄老太爷,他其余的时间,基本上都只能在那个小院子里打转。
据历史记载,黄巢的老婆曹氏可是个大美人,杨开早想去看看,但那边门卫森严,家丁奴仆众多,他连想去后院的马棚和下人们的住处逛逛,都得由义父大人领着,更别说进正宅偷看干娘了。
而且最近连黄义父也很少来看他,都不知在忙些什么,所以他每天除了偷偷溜到丫鬟下人们的小院逛逛,就只能待在屋子里练功,或者充当导师,给心儿这个小丫头进行启蒙教育。
所以他刚才在屋子里还有点不情愿,但一坐上马车,就又兴奋了起来,这可是个难得的放风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
不过,由于最近连降几场大雪,四外除了一片雪白,杨开一路上连条狗都没见到,不禁又有些无聊,幸好管家把马车赶的飞快,他没无聊多久,马车就穿过一个小门,来到了主宅后院的祠堂外。
杨开自从自己能走能跑后,就从来不让人抱着,当然,如果是个美女要抱,他还是很愿意的,至于男性,则一律免谈。
所以下车后,他只让管家在前面带路,自己则迈着一对小短腿,一蹦一跳的跟在后面一起进了祠堂。
此时祠堂里已站满了人,老老少少有几十位,都静悄悄的按次序排成几列,并面向北墙供奉的黄氏祖先牌位站定,杨开进来后只能看到一片背影,也不知道他们是参拜完了,还是正准备开始。
等他被管家带着来到左侧第二列队尾站定后,这才有机会抬头偷偷向四外观看,结果差点把鼻子气歪。
刚才见管家来接他,他还以为黄巢不在,没想到黄巢早来了,而且就站在前面,中间只隔着一个比他高出一头的小男孩。
不用猜,这小子肯定就是黄巢的亲儿子,估计是和黄巢一起来的,看来这义子和亲生子的待遇,确实是天差地别啊。
其实他这可冤枉了黄巢,毕竟杨开还是个外人,黄巢不能亲自把他带进祠堂来参加祭祀祖先的活动。
而且若不是黄巢极力坚持,黄老太爷连他的面都只见过一次,怎么可能突然允许他进祠堂,并给他取名字呢。
不知其中原因的杨开正瞪着黄巢的背影运气,突然发现前面那孩子扭过头,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打量了他几眼,杨开立即抬头回瞪了过去,那小孩一怔之后,却只冲他一乐,又把头扭了回去。
就在此时,黄老太爷已听完管家回报,于是让管家把杨开带到前面,旁边立即有人递过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不少东西,什么小毛笔,小刀小算盘等等,搞的杨开一楞。
这些东西他还有点印象,应该是给小孩抓周用的,自己现在是取名字,给他看这些东西干吗?
不过他是既来之则安之,伸手从托盘里先拿起本书,这可是他在这个时代第一次见到书,刚想好好翻翻。
旁边的黄老太爷已经手捻胡须点头道:“不错,选了本医书,济世救人,这孩子就叫世人吧。”
黄世人?我还杨百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