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在马上刚发出一声惊呼,后面的管家手中长鞭一抖,已将心儿凌空卷起抱入怀中,马不停蹄的与阿大跟在黄大少急弛而去。
剩下四名随从纷纷将半截马鞭丢掉,取下长弓边催马急行边回身劲射,四枝长箭不射别人,全部飞向了手持斩马大刀的汉子。
“好胆!”
刚才拊掌大笑之人怒喝一声,身形一闪便挡在了正半跪在地无力躲闪的大汉身前,手中长剑一圈,舞出一团耀眼精芒,四枝长箭顿时被绞成数截,不过已延误了他追击的时机。
持铁胎弓的箭手立即抽出一枝雕翎大箭,但手臂刚才被黄大少一箭震麻,现在还没完全恢复,根本拉不开弦,无奈之下,垂下手臂向他躬身道:“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哼,他们跑不了,元杲刚才虽然被一箭逼退,但现在必定已和承范他们汇合,用不了多久就能赶来。”
看着黄大少一行七骑穿林而走的背影,此人冷哼一声,随即又回身看了斩马大汉一眼,问道:“师力,你的伤势如何?”
“大人,卑职、卑职恐怕暂时无法行动了。”
持斩马长刀的大汉额头上冷汗直冒,只觉得两肋中鞭的地方宛如有无数钢针正不停的向经脉发起一波波的侵袭,强忍伤痛向他回禀了一声,跟着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那位大人赶忙蹲身在他腕脉上一摸,眉头微皱道:“牛勖,你立即找人把师力抬回关,想不到他们居然能把师力伤的这么重,看来我确实有点轻视他们了。”
“是,大人!”
名叫牛勖的射手立即躬身领命,然后展开身形,几个起落便穿出树林直奔潼关而去。
此时,黄大少一行已冲进莽莽山林,来时有狗娃带路,并不觉得难走,现在自己沿小道狂奔,却很快就迷了路,左弯右绕之下,突然冲进了一处从来没有到过的山凹。
发现前方树木参差,高坡陡峭,再没有任何可供马匹通行的道路,黄大少立即圈马叫停,身后几人也迅速围拢了过来。
阿大垂头丧气的把奶娘放下,跪到在黄大少面前道:“少爷,都怪阿大不小心,不但让敌人寻迹跟来,还害死一位弟兄,请少爷责罚。”
黄大少狠狠瞪了他一眼,沉声呵斥道:“阿大,少给少爷说丧气话,虽然我们死了一个兄弟,但对方也中了我一鞭,没一个月调养,他休想站起来,而且那几人都是田令孜麾下的神策军高手,连少爷都没把握在他们面前掩藏形迹,更何况是你,还不快给我滚起来!”
管家见此情况,立即把怀里早已哭累到睡着的心儿递还奶娘,然后一边将阿大搀起,一边劝慰:“阿大,少爷说的不错,既然他们有心留意,不管我们谁去关前打探消息,肯定都会引起他们注意,再说现在也不是请罪的时候,刚才我们走的匆忙,路上留下了不少痕迹,对方只要有一个追踪高手,很快就能找到这里,我们还得快走。”
黄大少目光向四外的陡坡上一扫,嘴角渐渐泛一丝冷笑,恨恨的道:“走是肯定的,不过走之前,少爷我要先废他几只爪子!”
杨开躺在黄大少怀里顺着他的目光向四外看去,只见此处地势低洼,四外群山环绕,树林茂密,确实是个埋伏的好地方,只是不知追兵还有多少,如果来的太多,恐怕打蛇不死,反被蛇咬,那就糟了。
不过黄大少手下这几名随从,包括管家在内,显然都是极为勇悍之人,虽已被对方斩杀一人,心中却并无多少恐惧,反而激了一股狠厉之气,听黄大少这么说,顿时齐声应诺,纷纷将马匹栓在四周的大树上,然后搀扶奶娘弃马而行,很快便向东爬到了半山处。
几人站在山腰向下俯览,刚好将山凹中情形看的一清二楚,如果此时有人追来,绝难逃过黄大少的连珠神箭。
黄大少看完地形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立即和随从在这里选了几处埋伏点,然后道:“管家,你和阿大带奶娘和孩子继续往上爬,我和他们在这里等着。”
阿大也不知是对黄大少信心太足,还是习惯了服从黄大少的命令,听完他的安排,二话不说,将心儿背在身上,搀着奶娘就走。
管家毕竟是老成之人,一边将杨开抱起,一边对黄大少道:“少爷,如果事不可为,你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冲动。”
黄大少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笑道:“呵呵,少爷我什么时候冲动过,没把握的事我从来不做,你不要胡乱担心。”
管家见他托大,虽然心有犹豫,但无奈之下,也只好将杨开抱好,跟着阿大继续向山顶攀去,虽然两人抱着孩子身手依然敏捷,但奶娘只是普通民妇,很多地方都要他们两人帮忙才爬的上去,所以过了多半个时辰,两人才气喘吁吁的把奶娘连拖带拽拉上山顶。
此时日已西斜,山上寒风凛冽,吹的树木呼啸做响,管家和阿大站在山顶向四下望去,只见周围山峰座座,层峦叠嶂,根本找不到出路,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东面山坡比西边要缓上不少,就算天黑,想下去也不是太难。
他们在山上刚松了口气,准备找块石头坐下歇歇脚,就听山风中忽然隐隐约约夹杂着几声惨呼传了上来,两人赶忙将奶娘拉到一边,一起探头向下观望。
可惜这里距山脚太远,中间又有无数丛林阻隔视线,两人运足目力,都看不到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又过了半个时辰,眼看太阳就要沉下去,下面突然传来一阵树枝折断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阿大立即将手中弓箭向下一指,右手铁扳指缓缓将弓弦拉满,白羽箭在弓上轻颤,箭头则在晃动中将下方几处要害位置笼罩了进去。
管家左手执鞭,右手轻轻拔出腰间长剑,蹲在山顶一块巨岩后发出了几声鸟鸣,下面树林中脚步声一顿,跟着也回应了几声。
“是少爷!”
阿大刚刚欣喜的放松弓弦向管家低呼,就听左面密林中忽然有人发出了一阵粗豪的大笑,杨开听的清楚,这笑声应该是前面被黄大少一箭从树冠上击退的那人发出的。
“哈哈,陈大人果然神机妙算,你们都中计了!”
大笑声中,左右两侧山林各转出两个军官打扮之人慢慢向山顶围了过来,阿大反应也够迅速,听到对方出声,脸上神色一变,已向大笑之人抬手射出一箭。
对方一摆手中横刀,非常轻松的就将射来的利箭挡了出去,然后冷哼道:“哼,就凭你这种箭法也敢在罗爷爷面前……哎呀,不好!”
他话没说完,就觉左侧劲风扑面,眼角余光中,只见白芒一闪,一枝白羽箭电光火石间直奔他脖颈袭来。
此人毕竟是神策军中有数的高手,危机关头,居然勉力将横刀硬是向上抬了几分,“蓬”的一声,劲气四射,刀身非常及时为他挡住了这穿喉一箭。
不过此箭力道可和阿大射出的截然不同,箭上携带的内劲竟将他连人带刀撞飞出去,一连撞断背后数棵儿臂粗的树干,烟尘四起,宿鸟惊飞,竟一路滚下山去了。
看到这个情景,两边剩下的三名军官不但不惊,反而边向下观望,边啧啧赞叹道:“果然是好箭法,罗军尉今天算是连栽到家了。”
“呵呵,罗元杲平时自大惯了,吃点亏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
趁他们分神闲聊,密林中偷袭罗元杲之人猛的蹿了出来,脚尖在山石间连点几下,轻如飞燕,向上斜掠数丈,一个翻身便跃上了山顶,同时手中长弓一弦三矢,急射左右两侧三名军官,正是黄大少来了。
不过两侧斜坡上的军官显然早有准备,看他出现并不惊慌,同时脚尖点地,如三只大鸟般张臂向后腾身而起,轻飘飘的落到了三根横伸的树枝上,正好躲过了他射出的三箭。
黄大少也没想过这三箭能射中对手,他只是在为下面的几个随从创造上山机会,此时见对方躲避,林中四名随从立即发力向山顶奔来,眼看全部都要跃上山顶,林间突然乌光一闪。
不等黄大少救援,一名随从惨叫一声,已被一枝雕翎大箭贯胸而过,直接钉入了山坡岩石上,那三名随着长风站在树枝上晃动不已的军官同时大笑。
“呵呵,既然神射手牛军尉到了,陈大人应该也到了!”
他们笑声未落,正面林中已掠出两人,飞身便跃上了树顶,正是那射手牛勖与陈大人。
管家见敌人越来越多,情况十分不妙,赶忙走到黄大少身边低声问道:“少爷,你在下面有没有受伤?”
黄大少正被对方气的脸色发青,没好气的回道:“我能受什么伤,这帮家伙实在狡猾,用几个杂碎从正面吸引我们注意,虽然被我们干掉十几个,但一不留神,却让他们从两侧钻了上来,真是气死我了。”
此时,阿大见又死了一个弟兄,顿时双眼冒火的向下面那个手持长弓的军官射出一箭,对方眼中精光一闪,觑准长箭来势,用手中铁胎弓弓弦轻轻一拨一引,然后吐气开声,竟然将长箭又射了回来。
“引龙箭诀!”
黄大少冷哼一声,翻掌用自己的长弓弓弦也是一拨一引,正好接住来箭,不过却引而未发,下面的牛勖顿时一怔,脱口问道:“回凤手,你是庞勋旧部?!”
“哼,你这个买主求荣的叛徒才是庞勋旧部,想不到你还有脸使出引龙箭诀,也不怕天下英雄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