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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 子(一)

2008年2月21日,刚好是农历戊子年,也就是鼠年的元宵节。

元宵节作为中国传统佳节之一,无论大江南北,都是仅次于春节的节庆日,庆典自然极为隆重,尤其到了夜里,更是彩灯满街,焰火处处,引来游人无数。

杨开此时就独自游荡在这熙熙攘攘的赏灯人流之中,看着周围一张张充满节日喜悦的面容,不由的感到一阵烦恼和头疼。

由其是当他看到那些在眼前晃过的成双成对,互相依偎在一起看花灯的情侣们的身影时,就更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他现在不但被人每天追债,而且还刚刚被甩。

其实作为一名混混,不管是被人追债,还是被人甩,都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也没什么值得烦恼的。

但杨开不同,虽然也是混混,但他可不是那种满街砍人的打手小弟,而是一名一表人材,学富五车的高学历混混,是社团老大极为倚重的智囊型人物,虽然没有实权,本身也不能打,手下更没有小弟,但有老大罩着,被人追债和被MM甩这两件事,他以前还真没遇到过。

要不是时运不济,老大因为一起枪械大案被判了十五年,社团群龙无首,几股势力互相侵扎,搞的社团异常混乱,杨开现在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正搂着心爱的MM唱K呢。

按说以他这样的身份,原本也用不着借钱,但出来混,欠钱就是牌照,和过去上山当土匪都得先杀个人,纳了投名状才可以入伙一样,你不先欠上社团十万八万,社团根本不敢要你。

杨开当然也不例外,当初一进社团,不管有没有需要用钱的地方,老大就让他先从社团里借了一笔钱,而被当作投名状的借据,则一直保留在社团保险柜里。

结果老大被抓,保险柜里的东西立即被几大势力的阿哥们瓜分一空,杨开的借据,也就落到了某位当权阿哥的手中。

所以从进入正月开始,他差不多每天都会收到几条讨债短信,上门讨债的社团小弟,比过去来拜年都准时,搞的他放着刚装修好的屋子不能呆,只能整天在街上游荡。

不过,今天游荡了这么久,杨开总算用他研究经济学的脑袋想明白了一件事,自己这种不靠打架,想靠知识吃饭的混混,想在中国目前这种黑社会发展水平低下,混混思想简单的社团初级阶段混出个名堂,实在前途渺茫,还是老老实实找份白领工作,从良算了。

而且,既然要结婚的女友已经离他而去,新装修的房子自然也没了用处,明天就找中介买掉,把欠债还上,然后立即离开社团另起炉灶,说不定几年以后,他又能混出个人样来,杨开边走边暗暗盘算着。

至于今天,为了庆祝新生,为了和过去的混混生涯说再见,他快步冲进一家开在自己房子小区后巷的僻静酒吧,要了一大堆啤酒,开始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酗酒。

不用奇怪,虽然杨开是混混,但以前为了时时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以便随时应付老大对帐目的询问,他可是很少喝酒的。

但喝酒这件事,也得分时候,有时越喝越好喝,有时却越喝越难喝,尤其一个人喝闷酒,更是越喝越不爽,越喝心越烦。

杨开现在心就很烦,即便他已经准备告别过去那种混在黑社会的日子,告别以前的一切,但做混混这么久,不但什么都没捞到,最后还要把房子搭进去,连心爱女友也不辞而别,想想都郁闷。

尤其是女友临走前嘲讽辱骂他的话,就像现在酒吧里那首反复播放着的元宵闹花灯歌曲一样,随着桌上空啤酒罐的增加,也不停的在杨开耳边回响起来。

“你这个混蛋,简直就是个废物,人家混黑道,你也混黑道,可有谁和你混的一样,居然会被自己社团的小弟大过年的堵上门来讨债,你他妈的要是有种,要还是个男人,你就应该直接把那几个臭小子放倒,让他们以后都不敢再上门,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简直就是在说你这个窝囊废,想让老娘和你这种倒霉鬼过一辈子,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随着酒意上涌,杨开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要被这种幻听吵裂了,但女友的声音还是不受控制的在他的脑袋里嗡嗡做响。

他再也忍受不下去了,于是猛的一拍桌面震倒了十几个空啤酒罐,然后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霍”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过身体一阵摇晃,幸好老板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但老板却被他猛的拽住前襟,酒气熏天的连声乱问。

“胡说,我杨开怎么会是个窝囊废,你说,我是不是窝囊废?”

老板顿时被他问了个莫名其妙,不过他能在这种地段开酒吧,可是极为擅长察言观色的机灵人,所以一边扶着杨开坐下,一边小心翼翼的干笑着回答。

“呵呵,兄弟,你一个人都能喝这么多酒,我可从来没见过,一看你就是个猛男,怎么可能是窝囊废。”

“哈哈,说的好,还是你了解我,呜呜,可是她不了解我,她不了解我啊……”

杨开鼻涕眼泪的顿时蹭了老板一身,恶心的老板直皱眉,可脖领被他拽着,都有些喘不过气了,看他又哭又笑的大耍酒疯,而且从他刚才的胡言乱语中,也猜到这人不是失恋就是被甩,只好干咳几声,继续劝慰。

“咳咳,兄弟,她不了解,总有人了解,你又何必自寻烦恼?有道是天涯何处无芳草,只要肯去找,总能找到比她更了解你的人。”

第一次喝醉,人的情绪总是波动的很,杨开第一次喝成这样,当然也没有违反这个常理,听完老板的话,心中一阵高兴,伸手掏出皮夹子,把里面所有的钱都倒在了桌子上。

“哈哈,说的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她看不起我,我就找个看得起我的,明天就是我新生活开始的日子,她滚蛋了正好,老板,结帐,我这就去找、找个了解我的!”

老板一看桌上的钱大概有五六百,虽然杨开已经说话有点不利索,但老板也不知他是真醉还是假醉,所以没敢多要,只拿起两百,正想转身离开,突然又被他一把拽住了领口,吓的老板出了一头冷汗,以为他连两百都不想出,要喝霸王酒。

谁知道杨开大着舌头,用通红的眼睛瞪着他道:“你、你干什么,是不是看、看不起我?”

老板连忙陪着笑,“怎么会呢?”

“那你怎么不把把钱都拿、拿走?”

“咳咳,您只喝了两百,我当然不能都拿走了。”

“哼,你看不起我,连我给的小、小费都、都不要。”

靠,早说这是小费,我怎么会不要,老板差点被杨开气歪鼻子,不过领口还在对方手中,还真不敢辩驳,只好陪着笑把钱都拿了起来。

“这、这就对了,我、我走了,回见!”

“啪!”

杨开说完话,虽然松开了老板的领口,却伸手在老板肩头重重拍了一下,借力从椅子上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喝醉的人手劲没深浅,这一下顿时把老板拍的身子一歪,半个肩头一阵发麻,等呲牙裂嘴的扶他出门口后,立即一边揉着肩膀往回走,一边冲着刚刚合拢的店门重重“呸”了一声。

“混蛋,活该被女人甩,大十五的,居然一个人喝到半夜,害的老子现在才关门,不过,嘿嘿,这小子也算个有钱的混蛋,喝两百的酒,居然给四百小费,如果一天多来几个这样的混蛋,我就赚大了。”

老板看着手里六张粉红色的大票子,忍不住又眉开眼笑起来。

酒吧外的小巷,在深夜是非常僻静的,因为是新盖的小区,周围都是拆的乱七八糟的破房子,连路灯都没有,显得非常幽暗。

杨开摇摇晃晃的走在小巷里,小风一吹,酒劲立时上涌,感觉浑身都热的有些发烫,连脑袋都烫的直发疼,于是使劲扯了扯自己衬衫的领口,仰头喷出一口浓重的酒气。

“呵呵,谁还敢说我是窝囊废,从今天开始,我就让你们好好看看,我是怎么修理那些混混的,让你看看我够不够男人。”

虽然已经出了酒吧,可杨开依然沉浸在刚才的幻觉里,一边东倒西歪的扶着墙向前走,一边喃喃自语着,目光还在巷子的各个角落不停打着转,希望能立即找到一件可以证明自己拥有足够男子气概的事情来做。

可惜现在已是临晨时分,早已没有了前半夜的热闹,这个时候人们差不多都在床上做着好梦,在这么幽深的小巷子里,又怎么可能有人经过,当然也就不会有任何事发生。

杨开扶了扶鼻梁上的高度近视眼镜,睁大了因醉酒而略显迷蒙的眼睛,努力寻找了半天,除了在地上找到半根拖把和几个破塑料袋,简直一无所获。

什么深夜小巷子里的流氓调戏MM,飞贼夜盗住户,等等小说里的桥段,一件都没发生。

就在杨开忍不住要骂娘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似乎有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正弯腰蹲在地上不停争辩着什么,也不知道想干什么坏事,他心中顿时大喜,大喝一声,耍着醉拳,趟着八仙步,就猛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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