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伢子,快起来了。”门外叶母在敲门,叶文希揉了揉眼,窗帘外面的天还是一片漆黑。
“姆妈,这都还没天亮,起这么早干什么?”麻利地穿上衣服,嘴里还是唠叨了两句,无利不起早,这五更天的起来真是不习惯,不习惯也得起来,再不起来的话,惹来了老爸,那可就不是三言两语的事了。
果然,手刚搭上门把手,门外就传来了父亲那破落嗓子发出的特有声音,“你和他罗嗦个什么,敲,使劲敲,农村人懒成这样,会遭天公老爷怒的!”
父亲的脾性叶文希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十几年来挨的那些打骂可不是白受的,如今自己那察言观色和见风使舵的本事是练的炉火纯青啊。
“爸爸,起来了呢。”
看着叶文希捏着杯子牙刷蹲在屋前台阶上,叶父也没过多“批判”了,只淡淡地说着,“这七月天的,等清晨一过太阳就毒起来了,不抓紧天光早上和太阳落山这段时间,中午你去田边熬啊?”
叶文希点了点头,老爸说的不错,自己在农村呆了十几年,还摸不清楚情况的话,倒不如跳村子里那水库里淹死算了,白做了一回农村人!
喝了点母亲昨晚熬的豆沙,全家人就一起出动了。
天还没亮,只有点点星光洒在前行的路上。
青蛙在“呱呱”地叫,而那不知名的虫子在给青蛙拉着小提琴,奏着不逊色肖邦的二重唱。
虽然模糊,可还不至于连自家的田地是那块都分不出来,寂静的夜里,同时出来的除了夜鹰,还有村子里其余几户还种了早稻的村民。
现在政府在大力提倡大家种植一季稻,收割好一季稻后田地还可以用来种油菜,现在村子里种一季稻的很多,可种油菜的并不多,主要是因为村子里好多青壮年都外出寻求活路去了,留在家里的除了些老弱病残,就只有些舍不得离开故土的人了,叶父曾就想要到GD去做工,可放不下家里的几亩田,硬是拖到了现在,本来是想等叶文希一考上大学就和村子里的人一起南下的,可如今叶文希的考试造到变故,这情况就不好说了。
跟着父母默默地下了田,田里还有些水,田泥软软的,这是方便晚稻的种植,这样就等于省去了犁田的费用,十几块钱虽然不多,可再想想叶文希一家一个月从集市上买的菜也就几十块,就能发现这十几块的不简单的了。
左手捞住一把稻梗,右手的镰刀飞快地划过稻梗底端,然后左手捏着那把稻梗再移到下一束稻梗,右手再划过,对已经干了几年农活的叶文希来说,这些简单的动作毫无技术含量,只要速度快就好了。
“文伢子,轻点啊,莫把尖子上的谷粒摇下来了,这掉到水里想捡都找不回来,既浪费了粮食,落到水里发芽后又影响晚稻的生长。还有,小心点,莫割到手哒。”父亲的几句话很朴实,可听在叶文希耳里,那就是农村男人的全部,里面既有父亲那浓厚的父爱,又有父亲作为一个庄稼汉对于粮食的深度尊敬,天底下,没有什么比一个兢兢业业的劳动者更能让人感动和尊敬的了。
抹了一把从额头上滑到下巴上的汗滴,摔在田地,就让它们和肥料一起孕育下一季稻谷吧。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呵呵。”父亲和母亲很憨厚地笑了,自己家里才两亩地,这才片刻功夫就收割完了一亩多,剩下的那亩也可以赶在太阳变大前割完。
父亲抓起头上的草帽扇着风,早上没什么太阳,气温也很好,可高强度的劳作还是让汗浸湿了几人的衣裳。“走,先回去喝点豆沙润润喉咙填填肚子,顺便把打谷机也抬出来,争取中午之前搞几担谷回去。”
在家里父亲就是天,父亲说的话就是圣旨,全家人说笑着回家稍做休息。
……
“叶理,一担莫挑太多了,多走几回都可以的,湿谷子很重的。”叶母关照着父亲,这田间小路崎岖的很,到家里还得上个坡。“文伢子,仔细了,打干净点,我们家今年只种了两亩地。”
叶文希弯腰从旁边的稻跺上捡起一捆,放在打谷机的滚轮上,呼啸而过的滚轮上面的铁圈将稻捆上的谷粒一粒粒削了下来,把打干净了的稻梗丢到一边,叶文希重复着刚刚的动作,农活真的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只要你速度过得去人又勤奋,没有养不活自己的道理。
叶文希一家人的农活都做的很好,这也是他们家颇受村子里人敬仰的一个原因,当然,叶文希书读的好人又乖巧也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就是……
“文伢子,累了的话就到那稻梗垛子上坐着歇一下啊。”彭兰香的声音透过打谷机的轰隆声传进叶文希的耳朵。
叶文希也畅开喉咙喊着,“姆妈,我不累呢,要不你先去旁边歇一下,你今天还没停过呢。”
一家人的感情不只在那些重大的问题和关键的时刻显现,平时的一点一滴都可以凝聚亲人的感情。
叶文希并不喜欢做农活,可作为一个农村人,父母都在田间耕作,自己一个青年人在家里呆着过得去吗?那会被人指着背脊骂不孝的,叶文希并不是惧怕这丑名声,而是怕自己的父母亲过于操劳,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分担一点是一点。
父亲乐呵呵地在打谷机后面倒腾着桶里的谷粒,一箕箕地倒进箩筐里,“我们文伢子在村子里还又什么话讲的?做农活,读书,乖巧,村子里有几个人比得上?”
说起自己的儿子,叶理每次都自豪不已,村子里的人谁说到自己的儿子不得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啊?自己年轻时曾经带着几箱蜜蜂走南串北的,回到村子时还十分不情愿,可娶到了他娘,生了他,这两件事倒是让那遗憾生生退了不少。
听丈夫夸赞着儿子,彭兰香也喜滋滋地笑着,“呵呵。”
做农事时有的不只是劳累,还有收取劳动果实时的那份喜悦,叶文希一家人就沉浸在这份累并快乐的喜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