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纷纷难诉陈，知机端不误终身。若论破国亡家者，尽是贪花恋色人。
刚入献县地界，弘昼就明显感觉到了这里气氛的不同，不是别的，是这里军人的气质，献县还不是前线，按照地理环境来看，这里还是张广泗和李青大军的大后方，是负责预备兵员和提供伤兵休养的地方，不少军士脸上带着的那种刚毅的气质根本不是自己手下这些御前侍卫能比的。清朝前期侍卫选拔严格，不光武艺要好，而且对身高，长相都有一定的要求，侍卫们各方面素质都比这些边军要好，惟独缺少的就是这种战场上下来的九死一生的气质。那些边军身材矮小，有的甚至满脸菜色，但一个个都给人一种刚毅的感觉，脸上和身上的伤痕似乎在骄傲的告诉你，爷们上过战场，爷们负过伤，而且爷们还活着回来了。
弘昼等人一进入献县，就发现路边三三两两的大兵不怀好意的跟着他们，慢慢的越聚越多，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他们身后已经聚集了上千人的“跟踪”队伍，弘昼还在前面若无其事的走着，陈亮却再也走不下去了，一掉马头，转身冲着那一千多军汉喊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跟着我们？”
那些军汉见他突然转身大喊，都是吓了一愣，待回过神来，其中一个看着向是领头人的大个子道：“我们是什么人，我还想问你们是什么人呢？是不是给我们发军饷来的，娘的，打我们过来，这军饷就没发过，都拖欠了几个月了，伙食也越来越差，半个月了，老子一块肉都没吃过嘴里都快要淡出鸟来了，你们要是有军饷，赶紧给老子和这帮弟兄拿点来。”
弘昼本来还在前面走着欣赏风景，听见这话，不由得转过头来，他本来就是来巡阅的，见有人说拖欠军饷，克扣伙食，当然要来问问，当即将马带回几步，问那大个子：“你们是哪里的部队？来这多久了？”
那大汉见弘昼相貌威武，虽然没穿官服，但衣着华丽，又有几百兵士前呼后拥，应该也是个不小的官员，忙上前行了个军礼道：“回大人话，标下张成，是大将军张广泗手下的一个千总，几个月前刚从天九寨前线下来休养，这些都是我们川军的兄弟，大家伙在前线钻老林子，和蒙古的蒙古人拼死拼活的打了四个多月，我们整个左翼的队伍都打残了，这才把我们换下来整顿，谁知道到了这里却不给粮饷，这让我们怎么过啊，要不是这些兄弟都和那些蒙古人有不共戴天之仇，还想着再上去和他们干，早就散伙了！”
弘昼见是前线刚下来的部队被克扣了粮饷，不由重视起来，这些部队刚从战场下来，大脑还在那种血与火的世界里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对一般百姓的生活不能完全适应，处理这些人的方法稍微有些过激，很容易闹出哗变的，张广泗这人虽然狂傲，可对自己的部队待遇却不差，估计就是当地地方官玩的猫腻了。
想到这，弘昼跳下马来，冲那张成肩膀锤了一拳，说道：“好兄弟，好样的，来，蹲下说话。”转头套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对王保等人说道：“保儿，你带人去把附近所有可以征集到肉都买来，今天我请这些前线下来的兄弟们好好吃一顿。”
话音刚落，就听“呼啦”一声巨响，一千多边军利马全给弘昼跪下了，有的甚至开始低声抽泣。张成两眼通红，虎目含泪道：“多谢大人照顾我们这些兄弟，我们老长官裴将军也是这么对我们，自己的俸禄都给我们这些人买了肉，您这么一来，又让我们想起他老人家，可不是我们这些兄弟下软蛋哭鼻子。”
弘昼见这些军汉性子豪爽，也不和他们打官腔，朗声道：“弟兄们快起来，老子叫艾五，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虽说是个状元出身，可也是个光棍汉子的命，老子这副体格，你们也看见了不是，看得起老子的，就别来这虚礼，都起来！”
众军士见他这么一说，当即哄堂大笑，一个个的都站起来了，弘昼见都起来了，这才问起张成：“这么说你们这裴将军人不错，你们闹成这样他就不管？还是没跟你们撤下来？”
张成见提起这裴将军，脸色又是一暗，道：“大人应该知道，我们川军是专门负责防守天九寨和青阳堡的，去年快到年底的时候，一直坚守不出的蒙古民忽然出来了，来了好几千人，当时就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把大军粮道劫了，因为粮道特别隐秘，没想到会暴露，所以守卫粮道的一共只有两千多人，根本顶不住，故而从我们守寨子的川军中抽调一半军队过去协防。谁想到那些蒙古人却是佯攻，我们的人刚走，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数千精壮蒙古兵，分两路越过老林子，直取天九寨和青阳堡，我们川军大营剩下的人只得全线压上，裴将军就带着我们五千多左翼部队上了天九寨，我们赶到的时候，寨子里的兄弟死的差不多了，已经快被蒙古人拿下来了，进去就是死路一条，只得在外面和那些蒙古人打yezhan，可您想，我们川兵怎么打的过蒙古兵啊？将近一万人对上人家三千，一仗下来，裴将军身中七箭殉国，左翼五千余人都被打残了，只留下我们千把号人，在横山寨的援军接应下才撤出来，现在各路部队都上去了，听说蒙古人那边也在添兵，估计这时候还打的热闹着呢。”
“那你们现在归谁节制？”弘昼摸清了大概情况，问道。
“下来的时候，横山寨的军官说让我们先听这献县县太爷的，以后归建到哪，等仗打完再说。”
“那他不管你们的粮饷？”弘昼有些奇怪，按说一个县太爷不敢惹这些兵大爷啊，何况这些人里头不乏军官，就这张成的品秩就不比一个县官小。
“开始几天伙食到是不错，可后来就越来越差，直到最近，一日两餐愣是改成一日一餐了，这要是真是一顿不给了，估计弟兄们就该杀到他县衙门吃饭去了。”
“好，我知道了。来，酒肉买来了，先吃东西。”弘昼见王保儿和牛啸带人推车几十辆大车过来了，估计是把这附近能淘换的吃的都买回来了，忙招呼这些军汉吃饭。
“别在街上吃，吓坏了老百姓，也丢了朝廷的脸面，你们大营在哪，带我过去，我这帮兄弟也好歇歇脚。等会吃完了，张成，就是你了，带我去县衙门，我到想好好会会这位县太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