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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斡离不率军赶到平州与银术哥会合,当夜便令陈禹设法联络他言之凿凿愿做内线的林归舟,不料一连数日并没任何消息,诸将纷纷疑惑起来,就有人对斡离不说,莫非是林归舟临时变卦,又或者干脆整个儿都是陈禹的诈术,希图以缓兵之计把金兵主力拖在城下,暗地里却干别的勾当?
斡离不自己也是半信半疑,教人带了陈禹来亲自审问,并问不出什么,他当机立断,决定不再理什么内线,等这天日头一落山,就发半数兵强行攻城,却给都统张忠嗣、副都统张敦固两人拼死抵挡给打了回来。他恼怒之下次日加兵又攻,自傍晚打到天明,金兵数次爬上了城头,又给守军用长杆捅木擂砸赶了下来,斡离不眼见死伤不少,当即下令鸣金收兵,召了银术哥、刘彦宗等手下诸将到大帐中商议军情。
银术哥素来勇猛,这两次攻城,他都担任先锋,身先士卒地爬城,一条胳膊挂了花,用白布吊在胸前,额头上还受了一块火伤,眼睛一瞪便带着伤疤耸动,看上去很是吓人。只听他粗哑的嗓音嗡嗡地道:“二张又不是豹子,又不是老虎,有什么可怕?大帅明天再让末将亲自领兵作为先锋,非把平州踏平了不可。”
“银术哥,你急躁什么?”斡离不瞪了他一眼,转头问道:“刘彦宗,这两次跟平州军交手,你有什么见解?”
刘彦宗是汉人,祖先上下六代都在辽国为官,他本人一直做到签书枢密院事。金帝阿骨打亲自领兵攻打燕山府的时候,刘彦宗与左企弓等一班辽臣一块儿奉表乞降,阿骨打对他很是器重,给他加官左仆射,还赐他一块金牌,命他到上京去赴任。刘彦宗走到锦州,恰好平州变乱大起,阇母奉旨领兵讨伐,附带传到的还有另一道圣旨,叫刘彦宗留在阇母手下辅佐军事。
偏巧阇母生性不喜汉人,对刘彦宗所说所议大多当作过耳秋风,兔耳山一战刘彦宗本已看出了张觉伏兵之计,阇母却一意孤行,以至于被平州军打得大败,折损了许多兵力。斡离不对此一清二楚,他一来觉得刘彦宗其才可用,二来也怕阇母叔父面子上过不去,于是索性把他两人分了开来,让刘彦宗领一部分兵马跟着自己行动。
刘彦宗自然明白主帅的心思,对他颇感几分知遇之恩,此刻听他一问,当即毫无保留地回答道:“禀大帅,末将以为,平州并不易取,当以围城为上,强攻为下。”
“哦?此话何解?”
“大帅……”刘彦宗还没来得及开口,忽听帐外一人叫道:“大帅,营州送信来!”
斡离不听得清楚,是自己亲兵韩石的声音,于是唤他入帐来。帐子一掀,韩石引着一个女真兵走了进来,只听斡离不问道:“阇母叔父叫你来的么?营州战局如何?”
那女真兵跪下来行了一个大礼,道:“回禀大帅,营州攻下了!”斡离不面露喜色,以拳击掌,高叫道:“阇母叔父果然厉害!”说罢便细细问那女真兵攻打营州的经过。原来完颜阇母和奔睹带领五千兵马,一到营州便对城池发起猛攻,营州守将、张觉的族弟开城迎战,被奔睹所部包围斩杀,营州军眼见主将落马,仓皇倒转屁股往城里奔逃,阇母趁机挥军追赶,裹在营州败兵中冲进了城。营州兵将大部分举手投降,余下不肯降的也都给阇母挥兵扫清,金兵又在城里大肆搜捕反逆奸细,杀了许多的人。局势初定,阇母自己坐镇营州、收降滨海州县,一面命令完颜奔睹带二千人西进,帮助斡离不围攻平州。
斡离不哈哈笑道:“刘彦宗!你瞧瞧,营州已经攻克了,现在叛军手里只余平、滦二处,你还以为平州该围不该打么?”
“大帅,照两次攻城的情形看来,平州城城防坚实,一时不易突破;而且大帅也审问过捉来的俘虏,城内眼下约有两万驻军,尚有燕山府押解至此的万余百姓,军民合计三万多人。我军目前不过不足七千人马,就算奔睹赶到,也才不到九千人,平州军占据城池之利,可以凭借各种器械抵挡我们攻城,银术哥将军的胳膊,不就是给石檑砸伤的么?因此末将以为强攻并不是上策。”刘彦宗不慌不忙对斡离不解释起来。
“强攻不是上策,难道就围在这里闲得蛋疼?豹子看见麋鹿,可从来没有不扑的道理,只有软弱的羊羔才不敢追捕猎物!”银术哥听刘彦宗提到他的伤势,略略有些恼羞成怒,在一边不服气起来。
“银术哥,你大呼小叫的,是不是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斡离不冲着银术哥斥了一句,皱眉道:“刘彦宗,你说强攻不是上策,那么要如何才能取平州城?”
“这……”刘彦宗也一时无语,面色尴尬地低下头去:“恕末将愚钝。”
“全是废话,毫无用处!”斡离不一巴掌拍在几案上,震得羊油烛台跳了一跳:“传令三军下去,谁能献计取平州的,城破之后,奴隶金银任凭拿取,我斡离不言出必行!”其实斡离不并不怕敌不过平州区区三万多军民,只不过他却一心想要快速结束战斗,因为长期这么围下去,必然要有越来越多的兵力被牵制在平州,自己身为主帅也就无法离开平滦一带,而与此同时完颜粘没喝却在不断派兵往云内州、天德军一带搜捕不知逃往何方的耶律延禧,说不定这捉获辽主的大功到时候就叫他给抢了去,别人风光的时候自己却在这儿陪着张觉这个泼皮耽搁时间,这叫斡离不无论如何也不能服气。
众将议论了一阵,多是主张强攻,并没有特别有把握的法子。斡离不也没办法,只好下令暂且散去,仍旧把四处城门紧紧围困。
他望着诸将离去的背影,有些恼怒地哼了一声,忽然瞧见韩石在那里磨磨蹭蹭地不肯走,不禁问道:“韩石,你还有什么事?”
“大帅说话可算数?”韩石并没正面回答,却反问了斡离不一句。
斡离不立刻意识到他指的是刚才自己许下那个诺言,不管谁能献计攻克平州,城里的奴隶和金银都可以赏赐给他,他素知韩石有点小聪明,听他这么一说,当即问道:“难道你有办法?快些说来听听。”
韩石躬身道:“大帅要想打下平州,恐怕先得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