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达的一番话把霍木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施礼道:“折杀小人了,我一介草民,能为百姓作什么?大人不要让小人不安了!”
郭达摆摆手示意霍木落座,才缓缓道:“我朝向来体恤民情,只是这些年朝堂之上多为庸官,屑小辈们每每以谗言混淆视听,这皇上南巡,恐为小人所误。今上万金之躯,岂可轻离庙堂?地方难觐天颜的官老爷们,巴不得皇上能到自己地方走一走,以浑身解数,搏圣上欢心,或可一日升天。”说到这里,郭达突然一拍桌子,开口骂道:“他奶奶的,这是地方官进阶的近道儿,可坑了辖地的老百姓!”
霍木点头道:“圣上或有仁心,但随行莫不以搜刮为乐,骚扰地方,恐怕是难免的。”
郭达气愤道:“何止随行扰民!地方官为搏圣上欢心,必会搜掠百姓,大兴土木,迎来送往,怎一个扰字了得?听说苏杭之地,已经大肆兴建行宫,耗银无算,民怨颇深。我德州较之苏杭,乃贫苦之地,要拿什么建这劳什*殿!”
霍木很奇怪,皇上只不过从德州经过,还要建什么行宫做什么?因道:“把知州衙门腾出来,好好修缮一番也就罢了,建了行宫,只不过皇上住上一两晚,皇上走后,还有谁敢再住?这住又不能住,卖又不能卖,非建这宫,是什么道理?”
郭达点头道:“贤侄能有这番见识,端是难得。田大人已与我商议建行宫之事,我是很不赞成的,但德州治下,我不好多言,田大人也不过是尊重我的意思。这两日我思前想后,建这行宫也是迫不得已,建了,圣上可能不喜,但没什么大碍,不建,圣上身边有吕献周这个奴才,定没有德州的好果子吃。所以我也只能同意。只是建行宫,加上圣上往来,怕是多耗费许多民脂民膏。贤侄聪明伶俐,想他人所未想,能他人所不能,可有什么好办法,能给德州百姓省下些保命钱来!这就是本官恳请贤侄做的事情。”
却说这吕献周,乃是圣上眼前的红人,户部尚书,掌管着全国的财政大权。此人出身卑微,从底层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深得皇上宠信,很多事情甚至皇室家事都要听听他的意见。也正是这样,此人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独断专权,搞得朝堂污浊,怨声载道。这次皇上南巡,正是受了他的撺掇。本朝封元皇帝登基以来,内扶危局,外拒虏敌,很有不世英主的样子,偏偏在用人上,被吕献周糊了眼。封元帝很想到各地游玩一番,但又怕耗费巨大,使国库亏空。吕献周揣度圣意,给封元皇帝上奏说各地百姓士绅仰慕天颜,皇上出行的费用愿一体捐献,断不会耗费朝廷一分一毫。这最大的难题一解决,皇上十分高兴,立即下诏,出巡江南。
想这郭达本属五军都督府管辖,是驻扎地方的军队首领,民政的事与他无关。但此人刚正不阿,体恤民情,看来倒为这田正方关心的事情伤透了脑筋。霍木心中十分感佩,拱手道:“大人一片仁心,深感五内。但有所遣,当在所不辞!”
“这件事上我不好多说,你且找田大人,帮他想想,如何既讨了圣上欢心,又少花些银子。必要的时候还是要少搜刮些民财,多让那些个乡绅出点血。”
霍木沉吟了一下道:“我想皇上南巡,只是路过德州,定不会耽误时间。各路官员,不过是想表表政绩、献些土产吃食,讨皇上欢心而已。如此,不若搞些取巧的东西。再者,可创造些机会,向圣上讨些利民的旨意,说不定还可转祸为福……”说到这里,自觉失口,哪有把皇帝出巡大当成祸的,赶紧改正:“转……不利因素为有利因素,大人您看可好?”
“嗯,有道理,可细说说看。”郭达捋须点头。
“小人是临时所想,不甚清楚。我想现在利民的政策不外是减少赋税、劳役等等。既是这样,我们当民风示之以淳,民心示之以顺,民生示之以穷。精巧实用能搏圣上一笑的东西,小人还能琢磨几个,这样或许可以度过此关。”
“贤侄说得有道理,但这行宫的修建,却是笔大费用。修得不好不如不修,修得太奢华又没有这么多银两,这却如何是好?银子不能动用官银,让这些士绅捐款,却哪里有这些人愿意捐?”
修行宫?霍木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了好主意。再仔细把前后关节梳理一遍,觉得可行,没有难度,方向郭达道:“大人,待我回去仔细筹划,行宫的事或许也能有转圜的余地。”
“哦?贤侄真是不枉我的期盼啊!你别筹划了,干脆去找田大人谈谈你的想法,他现在也正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呢!”
“小人这就去。”霍木的心中也暗喜,自己的谋划看来要有些眉目了。只要能参与圣上接待计划的制订,凭借自己的见识,还不能从里面找些机会出来吗?除了把自己的得月楼名气打出去之外,也许还可以从里面发些财。自己财力不足,如果有了政府支持的工程,那——嘿嘿!因此从郭达书房告辞出来,走在郭府的甬路上时,霍木心情是出奇的好,嘴里哼这小曲,好不优哉。突然半路冒出个倩影,把一个东西向霍木手里一塞,道:“绕绕先生,给你的!”说完也不停留,羞涩地转身跑掉了。不是田云娘却是谁?原来她一直等在路边,瞅霍木经过的时候塞了东西给他。这小儿女形态霍木可没见她这么耍过,不禁愣在了当场。直到云娘娇俏的身影跑远了,才看了看手上的东西,原来是一个绿色的香囊,用丝线绣了云纹,还有鸳鸯戏水的图案。这寓意霍木可是知道。怎么办?他心里有期待,又有些拒绝。
“我想找个什么样的伴侣呢?”他反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