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城下雪了,尹江心里有些怅然,自己有多少年没看到雪了?那时漂在外面,总是有各种的理由不回家,究竟想不想家,惟己心知。
年轻人总是这样,心中过强的自尊让他们不想在没混出个样子之前去面对亲人的关心,或许是以为自己没资格承受那份爱吧。
再过些日子就要期末考试了,全班的孩子都在紧张,仅仅是紧张而已,该玩的时候没几个不玩的。
一年级本来也没什么太多要学的。
整个学校银装素裹,在大雪的包覆下,简陋的小学显出一种简朴的美丽。没有楼,没有橡胶场地,除了树就是一排平房,教室的烟囱上冒着缕缕青烟。
尹江独自坐在学校角落的一棵老树下,看着这一切心中有种久违的感动。
这时候小学还没有暖气,每到冬天都是烧煤炉子。前些天学校备了几吨过冬的煤,让各班排队去拎煤,一年一班的男孩都挺能干,轮到自己班的时候一群人都在翻煤块,别说,煤还不错,大块的不少。后来还是二班的孩子们实在是抢不过一班的狼们,就跑到办公室向主任打小报告说你班的那群人把煤块都要挑光了。主任赶来一看也哭笑不得,就说你们都别在这磨叽了,赶紧再拎两筐就回去吧,一班的狼崽子们才不甘的收手。平时烧的柴都是要学生从自己家里带来的,这也是学校节省经费的办法。当年的尹江对这种硬性摊派很不满,总是想办法的不交柴。可是现在他却真正的明白此时的小学有多不容易,这种所谓的摊派实际上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自己小时候原来就那么性格呵,想起往事的尹江轻笑着,心里有些小温馨。
远远的跑来一个男孩,喊着尹江的名字。尹江抬头,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小胖子笑骂你要减肥啊。
小胖子小脸红扑扑的,不过尹江怎么看都不象累出来的,反而带些兴奋。小胖子一说话还带着热气,神秘兮兮的说:“你猜我搞到啥了?”说完了还呵呵的傻笑。
尹江扫了一眼小胖子一只手捂着的裤兜里露出的一点纸角,琢磨下,哑然失笑,懒懒的说道:“不知道。”
小胖子得逞后开心的不得了:“哈哈,就知道你猜不到!你看看,期末卷纸!这是数学的,这是语文的,哈哈。”
尹江有些好笑,也不搭话,等着小胖子自己说出来意。
小胖子忘形了好一阵偷眼看尹江的反应,感觉有些失望,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笑着说:“帮我做一下,怎么样?95分就行!成了我请你吃冰棍!”
靠,一根冰棍就想收买我,太他妈小瞧人了,我要不抬抬价他就不知道什么叫商品社会!尹江心下为自己居然被藐视了感到不平。
“一周!至少请我吃一周的冰棍!否则免谈!”尹江狠狠的说。
小胖子算了下老爸会给自己的奖励,觉得还挺合算,大度的说道:“行,一周就一周,咱俩谁跟谁啊!”
尹江翻了下白眼,心说,你太有才了,这么大就会收买人心了。又接着说:“还有,你得再帮我偷几张....”
考完期末试了,成绩也下来了,大家都很开心。
小胖子很开心,自己得到老爸的奖赏了,可是一百块啊,这够吃多少奶串的啊(小时候学校附近卖的一种冰淇淋,奶油做的,象一串丸子的形状,一串七个丸子,卖5毛,吃它对于当时的小学生来说算是比较奢侈了,经常是谁买一串了,N个人分着吃,出钱的人按照跟自己关系铁不铁来决定谁吃一小口,谁可以吃一整个)。
小学的一群学习不好的五年级生也很开心,没想到没白买周涛卖的期末考试卷,按照上面的答案都考了90多分,几个出了5元高价的孩子还考了98分。值!真值!
周涛就是和尹江掐架的那个五年级男孩。当时打完架后这小子和尹江都被叫到办公室,尹江没什么事,好学生嘛,他却被叫家长,要不是尹江出人意料的居然给他求情,估计又得被老爸胖揍一顿。从此后,他就经常找尹江玩,算是化干戈为玉帛了。
考试前两天,尹江拿了2份做完答案的卷子给他,说是他们五年级的期末考试卷让他拿去卖。对尹江很信任的周涛便开始倒卖起卷子来,按照和自己的关系远近,家里有钱没钱,想考多少分,每份卷子卖2毛至5块不等。最后居然赚了200多!
周涛兴奋的拿着尹江分给他的50块,心说当时自己被尹江揍果然是有原因的。
同样是生活在一个学校里的两个人,这人和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捏?兴奋下就和尹江说以后咱还得接着做啊,太赚了!不像周涛那样的得意忘形,赚到自己“第一桶金”的尹江却对这事有着清醒的认识:这次能做成幸运居多。周涛这样卖卷纸居然没被发现实在是太运气,毕竟这操作中漏洞太多。就说想的美,,有点甜头就知足吧。周涛不解,尹江也没多做解释。
后来几个学期,也有人学着尹江周涛的方法卖卷纸,但是因为没有成本意识和风险意识,没有形成完善的价格控制体系,有的人卖2毛有的卖5块、10块,关系好的干脆就不要钱了,结果引起了部分高价买或是买不到的“顾客”的不满,于是就被华丽的举报了,老师下来一调查,这几个跟风的孩子都被找了家长,赚的钱倒是没办法要回来了,早被几个小子吃肚子里了。
其实尹江做这么一件买卖更多的是玩票的性质,想想将来要是回忆起来将会是挺有趣的一件事,就算被发现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自己是小孩子,没谁会死抓着这事不放,顶多当成一场闹剧。
当然,顺便还可以看看自己赚钱的本事有退化没。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尹江在这世界上试探性的一步,成功了,心里还是有些小高兴的。
成绩单发了,假期作业布置了。
接下来就是假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