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尚果真是道衍!”心中的判断得到了店小二的认证,又向左右瞟了两眼,并未看到这家茶肆有穿堂后门,萧云天心里犯了嘀咕:“道衍跑哪去了。”
“您稍等,小的这就给您冲茶去……”店小二说完转身就要离去,却又被萧云天出言唤了回来,“这位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小的立马给您办妥。”
萧云天好似无意闲聊一般,手指空荡荡的店面,轻松的一笑,说道:“小二,你们这里……好像茶客……”
“嘿嘿,您是说小店客人少、很清淡是吧?”店小二伸手向上虚指,“这位爷,在咱这小时雍坊中,本店是独此一家,坊间的居民都是这里的常客,您看这楼下好像清淡了一些,可本店的楼上,却早已高朋满座啦!”
“哦,原来这里还有楼上……”萧云天应了一句,抬头向上看看,心中暗道:“怪不得道衍进门就没了踪影,原来是跑楼上去了。”心中这样想着,看了一眼那满脸殷勤笑意的店小二,萧云天浅笑着说道:“看来你们这家茶肆很会做生意啊,把寺院里的住持都给吸引过来了……”
“您说那道衍住持啊?嘿嘿……”店小二笑着说道:“他可不是来喝茶的,他是来找人对弈的……”
“唔?下棋?”
“是啊,这道衍住持,棋艺高得很啊,他时常利用晚课时间来这里找人手谈,前些日子有位徐公子来本店下棋……”说到此,店小二竖起了拇指,“这徐公子和道衍住持,那可是棋逢对手,互有胜负,喏,现如今这盘棋,他二人都下了两天啦,不瞒您说,别看已经开局两天了,其实下的手数也不多,主要是道衍住持的时间紧,这二人,面对着空空荡荡的棋盘,一想就是半晌,唉,真是急死人!这不,楼上的客官早早就等在那里,就是为了观赏这盘棋,他们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嘿嘿……”
听到姚广孝还迷恋围棋,萧云天自是兴奋异常,不自禁地紧攥双拳,心中宛若在嘶喊:“我靠,这可是天助我也!”
“这位爷,您……”留意到萧云天脸颊涨红,似乎身子微颤,那店小二不由惊问:“您的脸色很是……您是不是哪里不舒坦?”
与此同时,萧云天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摆手说道:“不是,不是,我这是听说这里有弈中高手,心中激动所致……”
“哎哟,您可吓了小的一大跳。”店小二长舒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听这儿意思,您一定也是精于此道啊,嘿嘿,您们这些爷呀,听说有高手都这么兴奋,干脆,您移驾到楼上得了,小的这就引您上楼……”
“不用,我自己上去就成,你去冲茶吧……”连番的激动,把萧云天弄得口干舌燥,确实需要一杯香茗润润喉。
走在茶肆的楼梯上,萧云天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在颤抖,“朱棣跟我玩阴的,我先把姚广孝拿下,这才叫老天有眼呢!嘿嘿,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已经穿越明朝好几天了,萧云天从来也未想到过会下围棋还能派上用场,他也算是出生于书香门第,从小便学会了围棋,尤其是在大学时代,萧云天的棋艺突飞猛进,曾经夺得过他所在学校围棋比赛的第三名,就棋力而言,如果他参加业余定段赛的话,足可以被定为业余四段。
可别小看这业余四段,如果在二十一世纪,业余四段的棋力真没有什么好炫耀的,可是在明朝初期,乃至唐宋的围棋鼎盛时期,一个经受过二十一世纪围棋理论熏陶的业余四段,足可以在那个时段称霸一方,尽管难以堪称国手,但鹤立鸡群还是有保障的。
其主要原因是由于座子棋缺乏变化,古代棋手行棋手法中规中矩,讲求是行棋的调子与美感,把围棋上升到一种精神层次,在古代,围棋与那琴、书、画,并称为四艺,是中国文化的风雅之端,自不乏许多辉煌一时的翘楚。
但是,即便是那些辉煌一时的大国手流传下来的名局,在二十一世纪的围棋理念看来,那些棋局有很多变化都摆脱不了其招法的僵化教条,尤其随着韩国围棋的迅速崛起,使之现代围棋理论为之一变,围棋,渐渐失去了原有的美感,求道派已经凤毛麟角,职业棋手几乎都是胜负师,这其中尤以李世石为首的韩国新生代围棋强豪为甚,他们在布局序盘阶段就极力挑起纷争,看似全局都是无理手,可他们偏偏能用一个又一个的胜利,来证明存在就是合理,他们的围棋胜负理念,引领者无数业余棋手的行棋方向。
萧云天无疑就是这种理念的追随者,颇得其中的奥妙,可围棋这玩意,棋力突飞猛进到了一定层次,再想进升一步,却比登天还难,那些棋力超高的职业棋手,与其说是不懈努力的结果,莫不说是一种天分所致,萧云天的棋力只能用略窥门径来形容,可即便如此,他的棋力在古代也算是个纹枰高手,尤其是想那道衍绝不是什么国手的棋力,这给萧云天带来更大的信心。
满怀着莫名的激动,萧云天缓步来到茶肆的楼上,只见有十来个人松散地围拢在茶肆当中的小桌旁,脸上的神情或痴或醉或懵懂或迷茫,或低头沉思,或遥望窗外,可谓是表情丰富,举止异常。
啪的一声脆响,缓步而来的萧云天看见那道衍占据了全盘最后一个大场,“这盘棋刚走了七、八十步,进展够慢的了……”
正想着,忽然道衍站起身子,呵呵一笑,“徐公子,寺院的晚课已经结束,贫僧得回寺院了。”说着,道衍双手合十诵了一声佛号,对那已经起身徐公子说道:“明天傍晚,咱们不见不散。”说罢,道衍面带微笑举步前行,走到萧云天身旁时,似乎刻意地看了一眼萧云天,这才快步离去。
从道衍起身之时,一直到他来到身旁,萧云天始终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当二人的目光相撞的那一瞬间,萧云天的那颗心,又开始剧烈地狂跳起来,“他为什么用那种眼光看我?好像有几分惊异,同时……似乎还有几分亲切在里面……”呆呆地在原地琢磨着道衍目光里的含义,连那店小二端着茶来到身旁,萧云天都浑然不觉。
“这位爷,您看这茶……给您放在那张茶桌怎么样?”店小二一脸职业微笑,手指着一张空茶桌。
“唔?好好……”醒过神来的萧云天连连道好,听得那些观棋之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萧云天不再理会店小二,而是缓步来到棋桌旁,大略地看了看犹显空荡的棋盘,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道衍的招数也不咋的……”只见那位徐公子双手托腮身子前倾,聚精会神地研究着盘面,萧云天信手从徐公子的棋罐中拈起一枚黑子,悄无声息地把那枚黑子摆在道衍刚刚拆边在星下的白子旁。
“你……”徐公子满脸愕然地抬头看了看萧云天,复又低头看着那枚黑子,“这……这……这位贤弟,你会下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