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夜晚都会按时到来,每当此时,人们所想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家。辛苦劳累了一天,若是能用热水洗个脚,躺在炕上和家里的婆娘唠唠嗑,那是多么的恰意啊。
可并不是每个人都想回家,京城里,华灯初上,总有几个地方特别的热闹。八大胡同里的那些个青楼楚馆,紧随旁边的赌坊柳莺,这个钟点才是他们真正开始营生的时间。
然而与往常不同,今天的皇宫里,竟也是人声鼎沸,举办着一场似是家宴,又不太相像的宴会。坐在上首的自然是英宗,而下左右分开,左边以太子为首,往下排去分别是岳霆,杨康,秦衍,韩休。右边则是由一老道为首,跟着是他的两个徒弟。
坐在右首的老道就是英宗大张旗鼓,由终南山迎来的仙人“张果老”,他的两个徒弟名字很是恶俗,一个叫清风,一个叫明月。仿佛道观里的道童总和这两个代号有着不解之缘。
岳霆仔细的打量着张果老,相貌清癯,一身八卦道衣虽是有些发白,却也干净,白须白发,气定神闲的样子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难怪能唬住皇帝呢。
“果老之名,霆早有耳闻,读史书时,曾记得您有一只很是有趣,善喝酒的毛驴,怎的不见您带在身边呢?”
张果老豪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理所当然的说道:“这毛驴终是俗物,岂能带着它前来觐见天子,老道把它留在了终南山,看家守院。”
还真能吹,没有就没有,居然说留在了终南山,可看皇帝脸色并没有怀疑的想法,岳霆只好继续和他在这口舌上斗法,略带讽刺的说道:“但闻果老曾在那前朝曾受太宗,武后之邀,却并不曾去,怎的今日却会来觐见陛下?”
英宗皱起了眉头,这几个小家伙今日有些古怪,本不曾召他们,可他们却自己跑来,说要见见老神仙,这许了他们参加晚宴,却又胡言乱语的对老神仙不敬,于是开口呵斥道:“南芗侯,怎么可以对老神仙无礼?老神仙念你年幼,不于你一般见识,还不快回席!”
岳霆失望的回到了自己的坐位,这老东西不仅狡猾,还有皇帝为他撑腰,要揭穿他的假面具,可不容易啊。一旁的太子焦急的看着他,岳霆将手放在桌子底下,虚按了一下,示意他稍安物躁。
回头向杨康,韩休三人看去,心中大气,这三个家伙,找他们来是帮忙对付这老骗子的。怎的一脸崇拜的望着他,看来这几个家伙是指望不上了,还得靠自己啊。
“老神仙可有兴趣欣赏一下这俗世的歌舞?虽比不上天庭仙歌妙舞,但朕想来,也有可取之处,老神仙意下如何?”
英宗见席上气氛有些冷清,找了个由头,想弄些歌舞以取悦神仙,若是能博他一笑,说不定就有仙丹赐下,虽不求能做个长生君王,至少也能多活上个几十年。
张果老半死不活的点了点头,语气淡然的说道:“这俗世歌舞看上一看倒也无妨,陛下请便。”
英宗甩了个眼色给身旁的小太监,三声掌击后,一队女子从门口迤俪走来,上身仅着胸衣,袒露了小半个胸脯,下身是水色长裙,半截袖管由红绳扎着,掠过了肩膀,从手肘处垂下。
这身打扮,虽然所用布料甚少,初看却丝毫不予人**之感,竟是让人联想到那洛水女神,颇有些圣洁的味道。待她们翩翩起舞时,衣衫飘飞,全身上下隐隐颤动,又让人不自觉的感受到诱惑。
编排此舞的人绝对是此中高手,这些舞女也是精英中的精英,岳霆颇为赞叹的欣赏着,在以前他也在电视上看过不少舞蹈,总是觉得缺少了什么感觉,即使最精彩《千手观音》,比之眼前的这出,还是差了许多。
“老神仙,这舞如何?”英宗的面上颇有些得意,这出舞蹈创意来自于曹植的《洛神赋》,舞女也都是精选的教坊司中的少女,从小教习,真正成形,还不到半年,英宗自认天下没有比这更精妙的舞蹈了。
张果老的面皮连动也没动,眼皮耷拉着,好似面前的一切都动不了他心神一般,故意装出一副遗憾的样子说道:“此舞水准已是颇高,但与玄宗的‘霓裳舞衣曲’相比,还是差上一些,老道当年曾有幸目睹过一回,那舞已是可与天上仙舞相比了。”
英宗大点其头,很是赞同,惋惜的说道:“可惜此舞已是失传,不然的话,不管什么样的代价,朕都愿意付出,以求一观。”英宗眼底偷偷的瞄着张果老,在他想来,老神仙既然见过此舞,复述一遍,当是容易之事,可令他失望的是张果老一丝表示都没有。
岳霆看着老骗子摆出的那一副正经模样,肚内暗暗偷笑,别人没看到,他却清清楚楚的瞅见那张果老的下摆已是拱起了一块,以一副戏谑的口吻说道:“老神仙,不知天庭神仙可能成婚,生养?或者说是否还有淫念呢?
下意识用手遮了遮档下,张果老很是尴尬的回道:“这天庭之上,皆是仙人,哪会起什么淫念,小侯爷说笑了。”
“那老神仙你……?”
大家都顺着岳霆的目光瞧去,顿时爆发了一阵哄堂大笑,太子不顾威仪的横躺在了坐垫上,杨康,韩休,秦衍三人更是在地上打起了滚儿,连皇帝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顾及到老神仙的面子,只能忍住,故做严肃的对着岳霆呵斥道:“南芗侯,不得对老神仙无礼!”
“是是是,微臣错了,心里有数就行,实在不该说将出来,怠慢了老神仙,还请陛下恕罪。”话音方落,又是引起一阵大笑,连英宗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张果老的脸上红的都快滴出血来了,他的两个徒弟中的那个叫明月的义愤填膺的站了起来:“你这厮怎这般搅闹!若是惹得我师傅发怒,必让你遭受天打雷劈!”
岳霆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盯着明月,恶狠狠的说道:“天打雷劈吗?你尽可以试试,我岳霆若是怕你,就不配姓这岳字!”
“岳……岳霆……”张果老轻声念着岳霆的姓名,先前皇帝称呼岳霆时都是叫的“南芗候”,以至于他竟是不知道眼前的小孩竟是近日流传甚广的第六宗师,那明月道童也被吓了一跳,气焰顿时收敛了许多。
“南芗候,你今日实在是太放肆了!你且退下,回家陪陪你父母吧!明日再来入宫陪太子读书吧。”英宗怕岳霆再呆下去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样的言语,连忙要把他赶走,摘下身上的玉佩,让小太监送到岳霆手中:“这是朕的随身玉佩,凭此你可自由出入宫门,不用每次都要禀报这么麻烦了。”
岳霆愤愤的转头就走,这皇帝竟然到了如此地步还看不出眼前这老东西是个骗子,真是有够愚蠢的,难道所谓的长生梦真就能遮蔽住人的眼睛和智慧吗?
“父皇!这……”太子刚要求情,就被英宗给打断了,英宗很疲惫的摆了摆手:“你们也退下吧,莫要多言了!”
太子深深的叹了口气,带着韩休等三人,走出了殿门。
没几步远,又听到了刚才因争吵而打断的舞乐再次响起,回头看了看那巍峨的宫殿,怎么就感觉这般颓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