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崔家防线突然布防已经好几天了,然而谁也吃不准这是什么意思,毕竟唯一可以威慑崔家的川江舰队已经悉数西调,林家的东部防线脆弱的就和一张窗户纸一样,一捅就破。而正在这个节骨眼上,崔家新来的都指挥使调动了忠、归两州共计十个营的兵力开进了野战阵地,这一举动不能不让林家东线的总指挥、山南西道南部巡阅使曹韦紧张万分,连忙派人给自己的主子:林如潮送去一封八百里加急文书然后就翘首等待着回音。
回音来是来了,只不过把他臭骂了一顿,信上说,崔家的金州军团都已经越过边界来,你还拿这不着风影的事情来分我的神。本老爷现在忙着争夺家主大权,你自己去和崔家谈判吧,只要他们不生祸,一切都好谈。等爷爷得了大权,回过头了自然有这些趁火打劫的家伙的好看——但是,在此之前,你必须给我把对方给我监视住了,谁坏了我的大事,我要他好看!
曹韦看着这封信有犯了愁,这明明是人家来进攻,你不给我调拨一兵一卒,还叫我守住防线,这不是……曹韦差点没喊出来“借刀杀人!”不行,曹大爷的命也是命,你林老四要去争权,可别把我曹大爷的命给搭进去啊!
百般无奈之下曹韦找到了被自己冷落了多年的老将军卓罗。不出所料,他只不过把话锋转了那么一转,老将军就怒发冲冠了:“崔家小儿,欺人太甚!”
曹韦赶紧趁热打铁:“老将军,不管崔家来不来进攻,都请您老把这条防线抓起来,我到时候只会在大帅面前为您记上头功一件!”
“老夫征战沙场半生,又岂是为了这去去战功。”
“对对。老将军守土一方造福一方。这战火一开,巴南四州数十万百姓必然要受波及,我等身为守土之官,唉。心有愧疚啊!”
“大人不必再言!老夫自愿披挂上阵,去砍几个不知好歹的崔家软脚蟹!”
“好!老将军豪气冲天,本官虽是文官,但也愿听老大人驱使,从今往后,巴南四州的军政事宜全凭老大人调遣。本官只管做好老大人的后勤官!”
“有了这句话,老夫定要叫崔家有来无回!”
就这样,久不上阵的卓罗老将军带着两个儿子匆匆的赶往了第一线防线:开州防线。
开州位于山南西道最东边的一个凸出口,在崔家和林家的几次擦枪走火中,开州都是最先被崔家包围的地方,但是凭借高耸而坚固的城墙,充足的弩箭、火油、檑木、滚石,还有城内驻扎着的上万名精锐骑兵,数十次被围都有惊无险的撑到了援军赶来将崔家的软脚虾歼灭,有一次还差点点把崔家家主崔定给活捉了,要不是林家水师实力与崔家相差太远,崔家也许还撑不到今天。
所以说林如潮一心一意的发展他的水师也不是没有道理,只不过这回崔家太阴了,趁着他的水师不在又人五人六的冲上来了,好吧,那么就看看是谁厉害!
顶着个老大的太阳冲进开州军营,卓罗几乎以为自己进了一个菜市场而不是个军营。这里分明是个居民区,卖菜的,卖酒的,卖布的,卖茶米油盐酱醋的,开赌坊的,甚至还有家“怡红院”……这还是军营吗??
老将军窝着一肚子的火,怒气冲天的冲进了中军大帐:
“龟儿子的,蔡襄你这个龟儿子的给我滚出来!”
“谁呀?”大帐里的人正喝的酩酊大醉,哪里还认得清眼前这尊煞星,“哪个敢坏爷爷的好事,搅了爷爷的清梦。把他给我拖出去……”
卓罗的大儿子卓一群走上前去,只这么一提,就像提小鸡一样把一个看上去像个头样的家伙提了出来,狠狠的惯在地上,“蔡襄在哪里?你们的主官呢?”
“谁知道,谁管他!”那个家伙摸摸自己的屁股,龇牙裂嘴的说道,看来他酒还没醒,那么好,就让他彻底的醒一醒吧。
卓一群给一个亲兵使个眼色,那亲兵登时会意,转身出了大帐,回来时手上多了一盆水,劈头盖脑的就向那个家伙头上浇过去。这一盆水浇醒了这个军官,也把其他人都浇醒了。这时他们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是身经百战的功勋老将卓罗卓大人。
“蔡襄呢?”
“蔡大人,蔡大人他……”那个军官尽管在一再严逼之下还是畏畏缩缩的不敢说,卓一群等不及了,把腰刀一拔,架在他脖子上,问道:“说还是不说?不说的话,就到阴曹地府去先给蔡襄打个尖儿。”
“我说我说。”那个家伙见了真格的,连忙一五一十的都招了出来:“蔡大人已经很久没有来开州了,他在通州有个别院,他平时都是住在那里。”
“那么这里的军务谁来主持?”
那个军官哆嗦了一下,没敢说,卓一群的腰刀在他脖子上抖了那么一下,他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指着一个胖军官:“是他,蔡大人的侄子,蔡老六。”
卓一群走过去把已经软在地上的蔡老六踢了踢,“都尿裤子,你也是当兵的?”
“回军爷,小的不……不是吃兵粮的。小的是帮堂叔……帮堂叔……”
“帮你堂叔抽饷喝血的吧!”
卓罗对这人没什么好感,“拖出去,砍了,给蔡襄送过去。”
“大人,大人,饶命啊!小的冤枉啊!”那个胖子哭喊着被人拖了出去,卓罗也懒得管它,审视了一下帐中,大步走上帅座,取出曹韦的任书,大声宣读道:
“时局维艰,外患不宁,今,特任命三等伯爵卓罗统制开、通、渠、蓬四州军政要务,大小文武官员均受节制,遇事皆可专断,不必上报。此令。景泰三年六月十一。”
“都听到了吧,嗯?!”老将军威风凛凛的往下一扫射。地下众人连忙低头,“来人啊,与我击鼓升帐点将。以一炷香为限,有未到者,斩立决!”
“得令!”卓罗带来的三百家丁一起应令,声势豪壮,令跪在地下的一干人等齐刷刷的打了个寒战。
“父亲,这些人该怎么办?”卓一群指了一下地上的众人,这不问还可,一问之下,众人又是齐声哀求,说自己并无大过,愿意戴罪立功。
卓罗本意是将这些败类一杀了之的,但是话到嘴边舌打墙,真的要杀这么多人吗?杀了这么多军官,大战一触即发上哪儿再去找这么多军官来顶替呢?而且其中还有许多是自己一首提拔起来的,现在能为了他们跟着蔡襄走了错路就把他们一棍子全部打死吗?蔡襄是他们的主官,主官如此造次,他们这些做下级的又有什么办法呢?
“算了算了,你们各降三级,但仍原职使用。待到大战过后,功过臧否,到时候老夫只有公论。”
“谢大帅不杀之恩。”众人喜得连连磕头。
一炷香很快就过去了,开州大营内八营标统来了六个,还有两个未来,一问之下才知道一个是前军第一营标统赵存恩进城喝花酒还没有回来。另一个是后军第六营标统李国泰带领亲卫去前线视察去了,自然没有得到将令。
老将军虎视一下四方,“哪位愿意去城里把赵存恩抓回来,本帅重重有赏!”
“末将愿往!”
卓罗看去,并不认识,军务参赞唐杰低声道“这是右军副将孟草。”
卓罗点点头,“你要多少人?”
“只要亲兵十名,末将定叫那蔡老二束手就擒。”
“好!本帅就在此等候佳音!”
目送孟草离去,卓罗又问道,“李标统真的是去视察前线了吗?知道实情的快快说来。”
“回禀大帅。”前军第二营标统孙飞虎上前奏道:“李标统确实是带着亲随去东欧前线哨所巡查去了,三天前末将得报,崔家忠州四营大军全线后撤,末将深恐有诈,想去通州向蔡襄汇报,在路过后军营地时李标统拦住我说蔡襄不知军务,去了也是白去,不如我们亲自去一回前线。于是我就陪李标统去了前哨。”
“那你怎么回来了,李标统却没有回来?”
“回大帅。前哨在山上,路途不便,末将上月摔伤了腿,登山不便,只视察了几个山下的哨所就回来了。”
“哦,原来如此。”卓罗点点头,“你既去过前哨,可与本帅说说崔家有何迹象。”
“回大帅。这次崔家十分诡异,本来双方已经相安无事快七八年了,这回毫无预兆的突然崔家说动就动起来了。标下也一直摸不着头脑,但是据前哨士兵报告,崔家似乎没有真正动手的意思,他们所有的战备都不超过防御程度,军官还是穿着靴子和常服,弓箭部队也没有前进,骑兵也没有。驻扎在我们面前的只不过是一只普通的边防部队,如果我们动员和战备做得好的话,根本不需要担心崔家的边防部队。”
“如此说来,崔家的动作的确奇怪。”卓罗自言自语到,在巴州(山南西道南部巡阅使驻地)看见的全是告急文书,似乎崔家的百万雄师一瞬间就会打到巴州城下,可是真正到了开州一看,似乎情况并不是那样。
这是营房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青年武将在帐外翻身下马,挑起帐帘就闯了进来:
“末将李国泰参加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