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发现睡觉的地方已经不再是自己睡下的地方,这种情况:
诡异,相当的诡异。
从普遍的社会调查来说,人都做过这样一个梦:睡下去的时候是破床烂席,醒来的时候就是锦衣玉食。虽然这种可能性实现的概率不比连续一年被雷劈的概率大,但是几乎每个人都乐此不疲的在做着。有的人还做上了瘾,不仅晚上做,白天也在做,最后一直做到被送进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去。
但是,如果,这一切真的实现了,又会怎样?
昨日还是铁窗冷锁对凄凉,今日里锦衣玉食恶膏粱。这种刺激之下,有很多人会受不了的,有人会吓得再睡过去——应该是说,昏厥过去;也有人会以为自己没睡醒,四处央人给他一大耳刮子。这两种都是属于那种顶没出息的,就好比两个乡下老汉只能以为皇帝的生活就是“每天都吃肉包子!”真正有出息的应当是安如泰山的翻个身,再睡个回笼觉先!
宠辱不惊,才是人生大境界。
回笼觉也睡好之后,亚芬懒洋洋的直起身子,不太淑女的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立在两边的侍女连忙把幔帐拉开,又有两个侍女上来掀开被子,扶她在床沿座下,你在门口的一个绿衣大丫鬟对着外面吩咐道:“姑娘醒了,快进来伺候吧。”
于是又进来一族小丫鬟,或捧脸盆,或持香皂,或拿毛巾,漱口洗脸之后,又进来一族丫鬟,捧着七八种家居便服,在亚芬面前立着,那绿衣丫鬟笑着解释道:“因不知道姑娘喜欢什么样式的服饰,便都先预备下一套,姑娘看看,可有趁心的吗?”
随便扫了一眼,亚芬选了件于自己素日里日常所穿相近的,众丫鬟们伺候着更了衣,又拥着她到状态前捡首饰,亚芬见多是些黄白之物,以为太俗,只挑了一只翡翠簪子,一对水滴紫晶耳坠。绿衣丫鬟又上来禀告道:“姑娘可想用早餐?但不知姑娘爱吃些什么?厨房里都预备下了,姑娘吩咐,马上端来。”
“来点小米粥吧,菜要清淡点,不要荤腥。”
“是,姑娘的伙食是单做的,连厨子也是特地从襄州请过来的。”
“这也是你们大小姐吩咐的?难为她这么有心。”
“这都是大小姐吩咐过了的,她也没说什么,只是说要婢子们小心伺候着。”
亚芬应了一下,便起身在丫鬟们的随同下走到外间,确是一间淡雅的明堂,中堂上高挂着一副泼墨山水,竹桌上放着一盆水仙,整间小屋的装饰风格很眼熟的样子,想来也是那位大小姐的功劳。
这是院门口来了一位嬷嬷,捧着食盒,却并不进来,只是交给一个立在院内的丫鬟,这丫鬟再捧着食盒穿过小径交给里面的一个丫鬟,如此传递,待到食盒在亚芬面前,已经过了四人之手。那绿衣丫鬟打开食盒,确实一碗江州小米粥,四碟宣州小菜,荆州的漆器,汝窑的瓷器。筷子也是沉香木镶银的,亚芬掂了掂,秀眉微蹙,那丫鬟见了,连忙对着门外招呼道:“快与姑娘换双湘竹的来。”
慢慢的喝着粥,亚芬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在这里多久了?办事怪利索的。”
“回姑娘的话,婢子叫鸳鸯,自幼就是服侍二小姐的,大小姐让二小姐搬到她那儿去住,婢子们就过来伺候姑娘了。”
“你们家大小姐现在在哪儿?”
“回姑娘,大小姐喜欢清净,住在桂岩。”
“领我去看看你们家大小姐吧。”亚芬放下碗筷,“好久没有见她了,倒是有点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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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闻亚芬来访,仰萍便停了早课,与众姐妹一起出门相迎,亚芬细细观之,但见各个神采飞扬,光华四溢,心中不免肃然,仰萍见了亚芬,含笑道,“妙卿痴睡,未知神女总多情。”
亚芬虽不像陶梅那样擅长做对,但是也曾经研习过此道,淡然回道:“颦儿多殷,也晓客来当照料。”林颦颦抓住崔妙卿的手,望着身边的弟妹们,又看看一脸淡然犹如绝世仙女的亚芬,微微笑道,“以为你睡了这么久会把脑袋睡糊涂,哪知道还是这么敏捷啊。”
“谢谢牵挂,事情你都办好了?”
“多此一问。你心里早就知道了不是?”
二人在上首位置座下,亚芬因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知道的?”
“如果是梅子的话,你猜她会怎么想?”仰萍笑吟吟的看着亚芬。
“你知道我,我不擅长与猜谜语。”
“这不是谜语,是靠这个。”仰萍亲亲的敲敲自己的额头,“我和你说过,了解一个人,就从掌握他的思维方式做起。”
“陶梅小心翼翼,万事必做万全打算。她要是托付我去做了什么,必然会不放心,因为她知道我有点马马虎虎的。因此她要是醒过来必然会第一个出声问清楚现状。”
“可是你不一样了,虽然有时候你也会犯点小错误,但是你总体上还是沉着而冷静的,你只要用三秒钟判断出自己现在在哪儿,就会相信我已经把事情很好的处理了,不然你还有心思和我对对子玩?”
听了这一席话,亚芬真的是不得不对这个一直以为有点读书读傻了的同伴肃然起敬:“真行啊!你要是能保持这种状态的话,那你真是我所见过最大的天才。”
“是啊,如果我能保持的话。就像你能拿着激活了的圣枪到处乱跑一样。”
“那是不可能的”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相视一笑,心有灵犀一点通。
“算了,我来为你介绍一下我的几个妹妹,还有我的小表弟。”仰萍把话题转过去,“过来见过崔家的大小姐崔亚芬。你们都叫姐姐。”
“真是的,连个见面礼都没有。来,小弟弟,你叫什么?”
这个小朋友只有七八岁,还有点怯生,躲在姐姐的身后不太敢出来,不过这个可难不倒出身普救寺的亚芬,每天她要和多少这样的病患打交道,随手摘下一个含苞待放的花蕾,“看,姐姐给你变个小把戏。”
迎风一招,花蕾变成了盛开的花朵。小孩子果然被这个吸引了,连仰萍都给吸引了,她似乎若有所思把亚芬拉到一边去问道,“亚芬,你让这花蕾提前开放,用的是自己的生命力还是这花朵原本的生命?”
这个问题有点稀里糊涂的,“当然是它自己的了,为了一朵花浪费我自己的生命,我疯了?”
“是啊,用你的还会浪费许多,那里有燃烧她自己的来的效率高呢。”
“你在说什么啊?”亚芬有点莫名其妙的看着伙伴,“燃烧生命?这可是被严禁的巫术,与我这个无关,我这个只能在植物身上用用,对动物都是无效的。”
“那有没有谁向你学过这个方术?”
“这个东西只能哄人玩,走江湖的谁不会啊,我还是跟你们家紫鹃学的,她经常用这个哄那些小孩子玩。”
“紫鹃?她也会这个?谁教她的?”
“红娘呗,她救了谁必须要给点什么东西的,这个就是从一个马戏团的小丑那儿学来的。没什么稀罕的,你这是怎么了?我看你比那个王柯老头还糊涂。”
“没什么,我总是觉得很奇怪,雪雁给我的信里说到这么一件事,她好几次看见紫鹃拿着一些鲜花发呆,等她走后不要一个时辰那些鲜花都慢慢的枯萎了。你说这事奇不奇怪?”
亚芬笑了,“你又多心了,那是我给她留的功课,让她体验一下生命的流动,你难道没发觉紫鹃最近一两年很少睡觉吗?”
“她不是有失眠症吗,你告诉我的,我还特地让她白天可以不必按时间表来坐班,想睡就去回去睡觉。”这回莫名其妙的人换成仰萍了,难道这也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我让她从植物中吸取一些生命的精气,本来开始只是想给她治病的,谁知道居然发现可以用这个来挽救一些濒死的病人,虽然不能救活他们,但是多延上一两天还是可以的。所以我就让她帮我采集一些性质温和的植物的精气,存储起来以被不时之需。”
“那和她不睡觉有什么关系?”
“植物精气就存在紫鹃的体内,她把自己弄成个容器,虽然她不会用,但是她会疏导,把这些精气一点点的在体内周游,呵呵,要是得法的话,她的法力会比你我高出许多。”
“谁帮她弄得?肯定又是陶梅!她也花了不少心思吧,让一个不会法术的人拥有这么多法力真是暴殄天物。”
“就知道你。知道为什么陶梅选择紫鹃吗?就是因为她不会用什么破坏性的法术,像大小姐这样的,一生气不把半个潇湘馆都掀翻了?把这些力量交给紫鹃这样一个善良的人,我们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听你说的,我好像是个很坏的女人似的。”仰萍很委屈的说。
“难道不是吗,大小姐?你在潇湘馆的那些轶事要不要我说出来解解闷?”
“你敢!”
“呵呵……”
“哈哈……”
四周的人多少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两个毫无尊严的大小姐,毫不淑女的围着一根柱子嬉戏打闹,这样的场景多少对于她们有点刺激过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