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身世谜团（五）
“唉，这样的嘱托太多了，乃至自己的亲卫队从小到大、由少变多，都是那些死难的兄弟的遗孤，有的在自己的庇佑下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又奔赴父辈所走过的道路，牺牲在刀光剑影的战场，而他们的孩子又回到了他们父辈成长的地方，他们的命运会是怎样？纵使铁打的心肠，也不敢想啊！”老将军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孩子，在他们酣睡的脸上，仿佛还能找到父辈的风采。
自古多情伤别离，边关通往帝都长安的驰道上，自己送走了多少在死人堆里奋力爬出来的兄弟。有的是伤重解甲归田、如高舍鸡，有的是迁升另谋高就向侯杰和司马师。老将军的眼前出现了当时为进京高就的侯杰送行的场景，一列小小的车队几十个护送的军士，夫蒙灵察正与几个要好的部将送别侯杰一家赴京任职，时光已经在夫蒙灵察的脸上刻写下岁月流失的痕迹，以往欢快的歌声，如今也被凄婉的送行的悲歌所代替。一骑飞奔而至，却是脸上留起漂亮胡须的司马师，夫蒙灵察将自己缴获的石国褐色玉石制成的调兵兵符，赠送给侯杰作为分别纪念。喜欢与侯杰攀比的司马师，硬是在夫蒙灵察的怀里，将那支铜制吐蕃调兵兵符硬抢了下来，放进自己怀里，再快乐的聚会也有分别的时刻，侯杰从年纪尚幼的高仙芝捧着的托盘上拾起酒盏，向两位生死弟兄举杯道别，当酒盏中的酒化作一股热流冲进同样炽热的胸膛后，三双大手又一次握在了一起。随后的日子里，坏的消息不断传来，先是司马师因反对皇妃武惠妃与李林甫勾结陷，害当朝太子及其几位王子而引发的“三庶之祸”，而被李林甫追杀至今生死不明，侯杰受因为是太子瑛嫡系部队的官长被牵罢免了职务，遂即遭到暗杀，成为朝堂权利斗争中的牺牲品，可怜全家十余人只逃出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自己也曾多方派人寻找这个侯杰遗留下来的惟一骨肉，人海茫茫，又到哪里寻找？而今天，上苍天把这个自己记挂了十多年的人，完好无缺地送到自己的面前，怎不让老将军倍感开怀呢？从与轻舟的对话中老将军发现轻舟对自己的身世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而这些年的情形，老将军已经旁敲侧击地询问了解到了，想到为了轻舟今后的前程，老将军还是决定将这件事隐瞒到底。眼下最为棘手的是由高仙芝制定、轻舟参与的作战计划尽管可行，却要承担很大的风险，是否同意这个计划，老将军又多了一份亲情方面的牵挂，“总之，不能让这个孩子，在暗潮汹涌的朝堂斗争中受到一点点伤害啊！”老将军将那褐色玉佩放置在矮几上，抄起堆在几上的公文情报，想在这万分紧急的态势下，寻找一个妥善的对应策略以解燃眉之急。
河西督护府院内天机楼上，封常清难得地清闲，手中是一本从长安转运来的近期新出的诗集。几首风雅的诗词让封常清忍不住哼唱起来。尽管封常清的歌声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但是。却让大家知道，这个冷面的官长，今天的心情不错，所以走路的脚步也不怕放重一些，整肃多日的衙门又有了欢快的笑声。在封常清的调教下，所有的参军和幕僚都行动起来，那些积压很久的公事已经处理完毕，新的武备正有条不紊地修缮置办。有了这些精明干练的手下，封常清当然要清闲一下了，岑参捧着一本此次出征的帝国军队名册走了进来，将其轻轻放在封常清身旁的案几上。见到有公文处理，封常清的雅兴立即被驱赶的无影无踪，拾起名册仔细地翻阅着，脑袋里还在为此次高仙芝和轻舟晋见夫蒙灵察的结局担着几分忧心。
天光微量，四镇督护府大堂上以是灯火通明，所有在四镇督护府中够品级的军官、幕僚在夫蒙灵察身后跪了一片，轻舟第一次参与接受圣旨，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为了聆听那张装饰奢华圣旨，就要搞的这样的隆重。那个官职不算很高的军官神气活现地将那圣旨高高举起，朗声读起，身后的护卫手扶腰刀如临大敌般，虎视眈眈地看着脚下跪伏的人们。好像稍有不慎就会让那圣旨不翼而飞了一般。不过长途奔驰、又是在这寒冷的初冬，那个宣旨的军官以及身后的护从身上的铁甲，结成了一层白霜，胸膛无一不是剧烈地起伏着，大团的白色哈气，从微张的嘴里喷出。
听完宣读的圣旨，当今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他密旨指示夫蒙灵察支持高仙芝等人制定的作战计划。老将军恼怒地盯着高仙芝和轻舟，这样重大的事情，没有自己的审阅而直接上报朝廷，这在西域四镇督护府还是头一次，老将军已经猜出了高仙芝的用心，“这些初生牛犊，上过几次尸横遍野的战场？竟然将这国之大事视若儿戏？可恼的高丽奴竟敢越级上奏朝廷。想让皇帝的势力来压迫自己同意！这样的战事胜了好说。败了就算能活着回来，恐怕人头也不保啊。这样的事情，你高仙芝见得还少吗？”送走宣旨军官和护从内堂休息，老将军终于压不住心头的怒火，当着众人的面前，将高仙芝痛骂了一顿。骂过之后，方将自己修改、添加好的作战计划摔到高仙芝脸上，方气哼哼地转回内堂，选调得力大将沿途布置接应，筹措战备物资等，战争逼近，尽管老将军持反对意见，当朝廷的作战命令一旦下达，那临战时勇猛的精神又回到了这个垂暮老人的身上。老将军得体的调度着掌握的兵力，凭借多年在这块土地上战斗的经验，全力保障着这次战争的胜利。
高仙芝马上拱手向老将军作最后的道别，作为老将军抚养、提携才有今天的高仙芝，望着那老将军，眼睛里流露的是真诚的目光，尽管目光中夹杂着一丝愧疚，但是，感激之情亦真诚的流露出来。在高仙芝心中这老将军就像是一个严厉的父亲，尽管让自己惧怕，但在这惧怕当中，也蕴含这无尚的敬意。轻舟的心情远没有高仙芝这么复杂。此时的他，还沉浸在喜悦之中。轻舟从记事起就跟着房伯阚一起在军营长大，房伯阚给自己的的感觉，是学习时严厉的老师，是生活中细心的仆人。与老将军相处短短的时间里，轻舟才真正体会到家庭的感觉，私底下叫夫蒙灵察一声“老爷爷”，两个人真正能在心底里体会到家庭、亲人的那种心心相应的感觉。几天来，老将军月夜下点拨其武功，让他感觉受益颇多，特别是昨夜，老将军将自己新近总结完成的，墨迹尚未干透的武术典籍《将军令》相赠，让轻舟觉得感怀备至，双手接过这本蕴含着老人心血的典籍，轻舟感觉到的是老人家那颗对亲人真挚的心。此时向老将军行礼道别，也显得格外的真诚。望着离去的高仙芝和轻舟的背影，老将军心中颇多感慨。“高仙芝，你就这么等不及了吗？你知道么？我已经将辞呈上报兵部并转呈皇帝，并努力推荐你接任我的官职，是时候和那些隐居山泉的老兄弟们聚首的时候了！不过，高仙芝心中的那股***不得到很好的控制的话，将会引发剧烈的火焰，到那时，火焰吞灭的不仅仅是你一个人啊，也许会危及帝国的安宁！我能将你培养成盛名远播的将军，却不能教会你作一个真正公明无私的人，这是我的失败。可惜啊，自己究竟有多少时间，来培养轻舟这个孩子？唉，一切尽在天意，但愿轻舟能在这滚滚红尘中，把握好自己人生的方向啊”
皇帝的旨意被一站一站的传递，因为路途的远近，倒是河西督护府先一步接到。当当今皇帝的圣旨传到夫蒙灵察的面前的时候。封常清已经将战神之箭搭在了弓上。单等朝廷派来的检阅使视察出征军队后，向朝廷禀明及当今皇帝武备情况后，奉皇帝明旨出征，有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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