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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钢丝

事实上,当赫利斯抛开所有的羞怯之心后,他开始渐渐适应贵族们的生活方式,无非只是在那些仆人们把那一套套精美的衣服送过来时,你只要稍微动动手抬抬脚就可,甚至连挑选什么款式、颜色、质地的工作都是交由艾琳娜小姐来完成。

令他感到有些讶异的是,女人们在对待穿着打扮的问题上的确具有某种独特的‘严谨’,似乎什么东西一到她们手上就变得问题百出,总是挑毛剔刺,不是嫌花样不好就是嫌颜色不对心思,往往一条小小的束身锦带也要在数百根之中来回比较上好一会儿,直到让她们完全称心如意为止。

在赫利斯看来,绝大多数贵族女性都具有这种相似的天性,他猜测也许是她们从小所受到的贵族式教育影响,单调而枯草的闺中生活使她们不能像平民女子那般容易找到乐趣,日常生活中除了下棋就是打牌外,再也找不到更多发泄寂寞与孤独的途径,所以从她们孩提时的布娃娃起,这种追求‘完美’天性就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且,当大家都沉浸在这种心照不宣的共识之中时,就会像两位志同道合者,在其中的一位已经伸出了邀请之手后,另一位则肯定会欣然接收一般。

寻找到人与人之间的共同点是一种很容易获得他人友谊的交际途径,因此,艾琳娜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获得了莫丽莎夫人的认可。

对此,他并不感到意外,更何况是魔女艾琳娜这样的人物在刻意讨好莫丽莎夫人的情况下,没有人比她更为了解女人需要些什么,她那一套套的理论说得莫丽莎夫人一愣一愣的,不过从她眼中闪耀出的痴迷光芒来看,她已经接受了艾琳娜是她这个小侄孙‘贴身女仆’的事实,也许在她看来,艾琳娜优点很多,美丽、年轻、典雅、博闻,甚至有些大胆,不过这并不重要,关键是有共同的语言。

赫利斯站在卧室中,让一群仆妇围绕着自己,不厌其烦的配合着莫丽莎夫人和艾琳娜的各种要求,不停的更换着一套套衣衫,身上的饰品也在仆妇们的帮助下戴了起,起了戴,甚是乖巧可爱。

但事实上,赫利斯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不论是自己当初在别墅时的生活,或是现在,所有的决定权都不归他所拥有,而是掌控在苏德曼他们那些人的手中。

所以即便他获得再多的成就,甚至成为一位魔法师,但这些只不过是使他具有更多的利用价值而已,而这些价值将令那些老人们对他在未来计划中的表现充满期待,所以自始至终他都在扮演着一个被丝线牵引的木偶人的角色。

他讨厌这样的生活,甚至动过要逃离这里想法,在别墅里的时候就有过这样的念头,不过将要为这种行为所付出的代价太为严重。

从小就有思考和观察习惯的他比同龄人拥有更多的智慧,从猎人们那儿获来的经验告诉他,要想捕杀一只狐狸的机会永远只有一次,必须等待一个最佳时机才能出手,因此耐心则是决定成败的关键。

所以他理智的选择屈服和顺从,不过很快就令他失望的是,他发现这种失误对于普洛特他们来说,几乎完全不存在,至少他没有发现过。

而后来所的发生的一切,让他彻底断绝了这种想法,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沉陷到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他所知道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因此他们是不会让自己退出的,除非自己可以像凯瑟琳那样以死来反抗自己的命运,尽管他认为这样做不太现实,但至少也算是一种启示。

而艾琳娜昨晚那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他清醒的认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到底谁才是自己可以完全信任的人,思来想去后,很遗憾的意识到自己太过乐观,在几个月的相处中,已经在潜意识里把艾琳娜他们认同为自己的家人,事实上他们还是他们,并没有改变,而真正应该改变的是自己,应该要尽快的成熟和理智起来,在以后的日子里才会更安全。

而唯一令赫利斯稍稍感到欣慰的是,他在精神力的修炼上已经获得了某种突破,进入冥想后已经能够成功感知十英尺的范围了,这得益于艾琳娜和莲娜的帮助,只是令他感到有所疑惑的是,这么好的一个方法为什么没有得到推广呢?

也许这些问题可以在勃兰斯和布莱克两位大师那获得解答,相信他们不会吝啬给予自己一些有用的指点。

装扮还在火热的进行中,仆妇们在艾琳娜井井有条的指挥下,围绕着赫利斯打着转转,一个递,一个接,一个上装,旁边还站着一个经验老道的负责勘验,就这样明确的分工合作着。

终于,一个浑身散发着淡淡香精味道的贵族少年展现在众人面前,脸上打着厚实的乳霜,头戴着高耸的银白假发,其中最惹眼的就是上面还有一个红色的小蝴蝶结,而脸颊和嘴唇显然都经过胭脂口红的重点关照过,就连眉毛都被修剪得细而往上挑。

要知道,想达到这种效果可不容易,往往需要用一个特制的金属镊子把分散在外面的杂毛一根根的拔起,而且可以胜任这种细活只能是那些经验老道的仆妇们。

“好了,终于完成了,狄亚克你看满不满意?”莫丽莎夫人缓缓走到赫利斯身边,扶着他的肩膀把他推dao镜子前,颇为满意的说道。

“是的,可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女孩子”赫利斯在镜子前左右晃了晃,好像在喃喃自语的一样,低声说道。

“唉,连说话的语气都这么像他”莫丽莎夫人显然被赫利斯的这句话给促动了,满怀遗憾的说道。

赫利斯从镜子的折射中见到了莫丽莎夫人局促着眉毛,眼中也似乎有些湿润,他当然知道她在说谁,却明知故问的小声询问道“姑祖母,您说的他是谁?”

莫丽莎犹豫了一下,脸朝天思索了一会儿,温声说道“狄亚克我的好孩子,现在还不是你应该知道的时候,还记得刚才给你穿衣服的那位夫人吗?她叫朱蒂,那是我一个可怜的侄女,而她的丈夫也就是你刚刚过世的舅舅罗斯。甘斯特,所以她说话时有些过分是可以得到理解的,但我可以保证的是,她以前并不是这样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原谅她,我的孩子”

“我会的,亲爱的姑祖母”赫利斯踮起脚,轻轻搂住莫丽莎夫人的肩,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肯定的说道。

“狄亚克我的孩子,在不久以后,你将成为我们甘斯特家族的唯一支柱,不论你将面对如何的困境和危险,我都将与你同在。”说着莫丽莎夫人重重的握了握赫利斯的手,似乎要把自己的力量传授予他。

“夫人,我相信我们的狄亚克少爷他已经是一位魔法师了,您看,他的老师就是昨天来的那两位大师中的一位。”管家雷德斯微笑着说道,显然他想缓解下这里有些伤感的气氛,转移了一个话题,他相信这个高兴的话题能马上吸引住老小姐的注意力。

“真的吗?狄亚克你在教会学校里还成为了一名魔法师?我想这肯定来自你母亲的遗传,她曾经就是一位。。。”说着说着,莫丽莎夫人感到越发的伤感,她慈爱的把手亲亲的放在赫利斯的头上,缓缓的***着他那金色的头发。

管家雷德斯显然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也不好意思楞在这里了,他挥退了包括艾琳娜在内的所有仆人,他则最后轻轻带关上房门,让这个房间内只剩下他们祖孙二人。

“姑祖母,我的母亲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我以她而感到自豪,在她离开的时候是笑着的。”赫利斯满怀伤感的说道,这并非是他装出来的,而是他真的极为崇敬凯瑟琳,同时又为她的遭遇感到十分的同情。

“狄亚克我的孩子,我相信你已经知道了真相的一部分,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你母亲的苦衷,所以尽管家族抛弃了你的母亲,但你要知道这是我们无能为力的结果”莫丽莎夫人顿了顿,巡视了一下四周,用着低沉的语气继续说道“四百的风雨飘摇,足够让我们树立了很多的敌人,那些人一直在虎视眈眈的盯我们,包括你的祖父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去见你,甚至连我们都不容许询问任何有关你母亲和你的消息,直到一个月以前我才从你祖父那获知你的消息,而从今天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认出了你是凯瑟琳的孩子。”

“希望你不要去怪你的祖父,这么些年以来他一直都生活在对过去痛苦悔悟的煎熬之中,也许这就是上天对他惩罚,但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你的出生给我们,给甘斯特家族带来了新的希望,至从伟人霍巴特以后,家族再也没出现过一位强势的人物,所以我把所有期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相信你的祖父也是这么想的。”

“你可能还不知道甘斯特家族已经变得多么虚弱了,当初在你母亲的问题上本可以压下来的,但很遗憾的是,许多事的决定权并在我们手中,我们必须小心翼翼的仰仗着麦勒郡贵族的支持,还有教会的支持,也许你还不知道教会和我们的关系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亲密,这个以后你就会知道的,但今天我和你说这么多家族秘密的原因就是希望让你知道,狄亚克我的孩子,家族需要你,忘记那些不愉快的过去吧”莫丽莎夫人脸上那已经松弛了肌肉在微微颤抖着,眼中喷发着期望的光芒,异常激动的低声说道。

赫利斯过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连忙肯定的回答“当然,母亲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家族,家族荣誉高于一切。”

莫丽莎夫人终于满意的笑了,赫利斯也松了一口气,,从莫丽莎夫人口中说出的这些秘闻中自己整理出两条有用的信息,一是教会和甘斯特家族的关系并不是自己原来认为的那样亲密,二是甘斯特家族对于凯瑟琳的态度并不是像传闻中的那样,看来其中还另有些隐情。

“我的孩子,你母亲在临终前或是在此之前和你说过什么你不懂的话吗?”莫丽莎夫人轻轻的凑到赫利斯耳边,用异常低沉的语调说道。

“没。。没有”赫利斯被莫丽萨夫人的这个突然举动吓了一跳,显然他意识到这件事情又变得更为复杂了,在凯瑟琳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赫利斯不得而知,不过在此时,他好像回忆起某个关键性的细节,当他想抓住它时可又不翼而飞了。

“噢,这个就当我没问,今天的事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包括你的老师和贴身侍女,当然还有你的祖父哈里,我想他不会希望我把这些东西提前告诉你。”莫丽萨夫人郑重其事得说道。

“嗯,我保证,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姑祖母”赫利斯装作孩趣的保证道。

“对,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说着莫丽莎夫人微笑的点了点头,轻轻的拍了拍赫利斯稚嫩的脸颊,肯定了他的表现。

“亲爱的姑祖母,我能不能离开您一小会儿,我收到了我老师的精神传讯,他叫我过去一趟”赫利斯小心翼翼的嘟囔着道,在此前他的确接受到了勃兰斯大师的精神传讯,不过那时他正好被一群女人七手八脚的围住,实在是找不到任何离去的理由。

事实上,莫丽莎对于狄亚克血统的纯正性仍抱有一丝的怀疑态度,虽然在第一眼见到狄亚克时,她就从他的身上认出了哪些应该是属于罗斯,而哪些应该是属于凯瑟琳的部分,包括一些说话的语气以及一些小动作都像极了他的母亲,可是她心中的直觉却认为眼前的狄亚克有些问题,虽然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不过她总是怀疑这一切过于顺利了,顺利得像是一个阴谋,上天在他们最为困难的时候,却这么轻易的赐予了一个这么完美的继承人。

莫丽莎她虽然清楚凯瑟琳应该是在某所隐蔽的修道院内产下了一名婴儿,但她并不太清楚这名婴儿是男还是女,并且她的兄长哈里把这个秘密保守得也非常好,似乎在当初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另外,朱蒂的一番话也引起了她的主意,狄亚克在那方面和家族传统也不相同,因此她并不介意把这些家族隐秘透漏给狄亚克知道,重要的是,她想通过透露这些并不太重要的家族隐秘,来看看站在他背后的有哪些人而已,如果只是那几个人当然最好。

“我的孩子,去你老师那吧,我相信那两位大师一定会给予你最好的指点的。”莫丽莎夫人叹息了一声说道,既然她的兄长选择保持沉默,那么她也不打算在此提出任何疑义,也许是她自己多虑了,这个孩子不论如何来看都是罗斯和凯瑟琳小时候的那个样子。

赫利斯随即抛却了烦恼,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立刻欢喜的说道“谢谢您,我的亲爱的姑祖母”

随后,头也不回的冲出了房间,“喂。。。狄亚克。。”莫丽莎夫人却还没来得及说完,本来她想要提醒赫利斯知不知道去的路,只好悻悻的把手放了下来,带微笑的回忆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转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前面出现了一个大厅,几条分叉的大理石悬梯通向城堡的各个方向,在墙壁和天花板上都包裹着典雅的墨绿色墙纸,在边缘处和角落里点缀着淡淡的金漆花边,一幅幅人物肖像画像被装裱在墙上,显示出一种古老而高贵的意境,赫利斯猜测到这些画像上的人物都应该是甘斯特家族的历代家族成员。

其中在墙上有块空出来的一个位子引起了赫利斯的主意,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有别的人,缓缓走近准备一探究竟,这幅画像应该被取走很久了,因为那块位子的颜色和周围的墙壁的颜色没有多少区别,受到的风化程度也基本保持一致,当他看清那一小块记录着这位家族成员信息的铭牌时,从他身后缓缓的传来一句低沉的声音。

“那个位子原本应该放的是这座城堡的建造者,霍巴特。甘斯特”

“苏德曼先生,您怎么在这?”赫利斯颇感意外,他显然不知道苏德曼为什么会这样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后。

“嗯,跟我来”苏德曼疾步走到赫利斯跟前,领着他向其中的一条大理石悬梯走去。

苏德曼带着赫利斯登上悬梯,走进一条长长的走廊,在走廊的两边全是房间,而走廊的尽头则是通向更高一层的楼梯,苏德曼随便的选择了其中的一间房间推门而人,发现里面只是一间没人用客房,满屋子里的家俱全都铺盖上了白色的尘布,一层厚实的灰尘堆在上面,显然这里很久没有人来打扫过了。

苏德曼带着赫利斯进来后,环视了一下四周,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带着一丝捉弄的微笑道“今天,你好像过得不是很好?”

“是的,先生”赫利斯挠了挠头,叹了一口气的说道。

“不过,我相信你都会做得很好,不是吗?”苏德曼压低了嗓音,微笑的说道。

“是的,先生,我想我的姑祖母莫丽莎夫人可能已经接受我了,但至少应该接受了艾琳娜。”赫利斯淡淡的说道。

苏德曼犹豫了一会,在屋中来回踱了几个圈后,说道“你要小心那位夫人,在我印象中她并不是这么好交往的一个人,也许是出于对罗斯和凯瑟琳的思念,但或许另有其事,告诉我,她都和你都说了些什么?”

赫利斯见这位苏德曼先生表情突然变得如此严肃,马上小心翼翼的把此前发生的所有事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苏德曼,只见苏德曼神色平静依旧,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专注的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这种表情曾出现在普洛特先生身上过,只要自己稍稍有想撒谎念头,那么他就能够马上分辨得出,而在自己成为普洛特先生的学生后,曾经祈求过他把这种本事传授给自己,但他却说没有三十年以上的人生经验是根本做不到这一点的,这样才打消了自己的好奇的念头。

苏德曼仔细的听完赫利斯的汇报后,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嗯,你做得很好,这次的奖励我记下了,等一切结束后我将给予你一次性的补偿,另外记住,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除了我们的人,在这里知道你真实身份只有哈里公爵和他的管家埃让。”

“是,先生,我明白”赫利斯连连点头的说道。

“你可以离开了,不要忘记了你的任务,有新发现后让阿尔塞来通知我,我们不要再直接见面了,以后你将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明白吗”苏德曼微微的拍了拍赫利斯的肩膀,提醒的说道。

“明白”

赫利斯从房中出来后,独自一人在这宏伟的城堡中漫无目的走着,他的思绪很乱,想好好的静一下,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他感觉现在自己正在做一件极为危险的事,就像走在一条绷直了的钢丝绳上,一边是苏德曼,一边是甘斯特,一步走错就会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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